【墓地】大多數墓沒有墓碑
在別斯蘭人質事件中,有330名人質遇難,10名特種部隊軍人和2名俄緊急救援部工作人員犧牲。北奧塞梯政府爲安葬遇難人質專門開闢了一處新墓地。記者到達墓地時剛過上午9點,那裏已經有工人在爲尚未完工的墳砌磚、抹水泥。因爲遺體辨認進行得很緩慢,事情過去已經一個多月,遇難者的安葬工作還沒能最後結束。每一座墓前,擺滿了鮮花。大多數墓都沒有墓碑。臨時豎在那裏的木牌上貼着照片,寫着姓名、年齡。
在這新墓地裏,一名中年男子帶着一個十三、四歲的小女孩正在一座墳前整理新帶來的花圈。男子告訴記者,埋在這裏的是他的侄女,也是身邊女孩的親姐姐。人質事件發生時,姐妹倆都在學校。姐姐最後沒能獲救。她們的父親在參加解救人質行動中受傷了,還在療養。
記者本來想和這位女孩聊一聊當時的情景,可是她輕輕地但堅決地說,沒有什麼可以講。看着那與她年齡不相符的一臉凝重,記者明白,此時任何回憶對倖存下來的人都是一種殘酷,任何語言安慰都顯蒼白。唯有眼前的束束鮮花,無言地傳遞對死者的懷念。
【第一中學】牆上佈滿乾涸血跡
同樣的鮮花堆滿了別斯蘭第一中學的體育大廳。當時被劫持的1000多名人質中的絕大多數就被困這裏,在恐怖分子的槍口下度過了心驚肉跳的三天。現在,地上、窗臺上、暖氣管道上,凡是能夠放東西的地方,都是花———玫瑰、向日葵、還有康乃馨。有的已經開始凋敗,有的開得正豔。除了花,還有燭臺。搖曳的燭光在陽光下顯得微弱不堪,可守着燭光的人仍呆呆地凝望,窗外的陽光世界已然不復存在。
整所學校千瘡百孔。踩着磚塊、瓦礫,從一間教室到另一間教室,從一樓到二樓。沒有一扇窗戶是完整的。玻璃早就被敲碎了,因爲當時綁匪擔心俄特種部隊使用毒氣來解救人質。牆上滿是彈孔,還有手榴彈爆炸後留下的痕跡。水泥地和牆上時不時能看見斑斑點點的黑黑印跡。陪同的人介紹說那是已經幹了的血跡。
牆上掛着紙天使,上面都寫着死者的名字。有一個天使上還寫着,“媽媽,我不能沒有你。求你了,出來吧!”牆上的留言各式各樣:“當官的,你們自己是土匪”,“阿爾法(特種部隊),謝謝你們”,“復仇從來都不晚”,“年輕人,你們爲什麼在孩子面前沉默”……
【心理診室】倖存下來並非萬幸
別斯蘭市中心醫院有一間心理康復診室,專門幫助那些經歷了人質事件的孩子擺脫恐怖過後的心理陰影。心理醫生拉伊薩·卡薩耶娃說,人質事件發生時她就開始在這裏工作。剛開始來的孩子並不多,現在多起來了。她說:“人們直到現在纔開始真正意識到,發生的一切對他們、對他們的孩子意味着什麼。他們原來以爲,肢體健全就是萬幸。現在明白,遠不是這麼一回事。”
拉伊薩帶記者來到那間心理康復診室。這是一個三、四十平米的房間,裏面全是各式各樣的大小玩具,牆上也都塗上明快而柔和的顏色。拉伊薩說,在經歷了恐怖和強烈精神刺激之後,孩子們的行爲表現爲兩個極端:要麼情緒暴躁易怒,富有攻擊性;要麼把自己徹底封閉起來,排斥與外界的交流。因此心理醫生通過遊戲和繪畫讓孩子們先得到一種放鬆,再逐漸從原來的狀態中走出來。
在另一間小屋,我們看見了孩子們畫的畫。有一幅是這樣的:沒有地基和屋頂的房子,一個黑臉紅眼睛的人從窗戶裏往外看,畫的題目是《媽媽》。還有一幅《太陽》:上面是一個用黑色塗的大圓,下面幾道粗粗的深藍色。拉伊薩解釋說,圓是太陽,藍色粗道道是河流。她說,這都是孩子們剛來時畫的。經過兩週左右的治療,他們的筆下開始出現彩虹和小樹。在這裏,沒有人強迫你說什麼,完全是一個娛樂放鬆的環境。
心理醫生同時還爲成人提供心理幫助。來自羅斯托夫的加利娜·薩馬爾斯卡婭說:“如果孩子看見父母的內心世界崩潰了,那麼他的內心世界崩潰得將會比父母還快4倍。”
【中學衚衕】很難發現孩子身影
別斯蘭人質事件中遇難最多的是住在中學衚衕的人。中學衚衕緊挨別斯蘭第一中學,也因此得名。事後,僅從衚衕的第37、39號兩棟樓,就擡出了33具棺材。在人們的記憶中,這裏曾經是別斯蘭最熱鬧的地方。可現在你很難再發現一個孩子的身影。
馬爾加利特·巴薩耶娃老人是中學衚衕的老住戶了。她說:“我家這次沒有死人,可是每次我回到家,總感到自己家裏空蕩蕩的。都說時間能治癒痛苦,可是我今天看見的是,日子一天天過去,人們卻一天天更加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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