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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培訓費、推介費，還有各種亂七八糟的費用，加起來10多萬已經砸下去了，孩子沒找到工作，家裏還欠着5萬多呢！”小娟(化名)的父親無奈地搖了搖頭，一臉愁苦。
小娟的叔叔王鋼(化名)接過了話，繼續說道：“哥哥家本來過得挺好的，哥哥嫂子將全部的心血都傾注在小娟身上，甚至四處借錢，以支付高昂的學費。一家人都憧憬着小娟的空姐夢，盼到頭才發現原來是一場空。現在，小娟的空姐夢碎了，家裏也負債累累。一家人都成了這個民航學校騙局的受害者。”他口中的“這個民航學校”指的是北京逸仙民航職業技術學院。然而事實上，這家民航學院根本不存在，合作方如今還打起了官司。
2005年1月10日，北京逸仙專修學院正式向法院提起訴訟，欲告辦學合作伙伴祖力軍借學院之名虛假招生行騙。祖力軍日前也專程從哈爾濱聘請了律師來京，兩家“逸仙學院”準備對簿公堂。
七萬元換來一張廢紙證書
小娟一家住在貴州省貴陽市，而小娟在哈爾濱上學。2003年9月，小娟見到北京逸仙民航職業技術學院的老師打着廣告，以北方航空公司客艙部經理的身份，在哈爾濱市招收航空乘務員。學院方聲稱自己是“經北京市教委批准，教育部備案的專門爲國內、國際航空公司培養乘務員和地勤人員的民辦大學，學生畢業頒發國家承認的大專文憑”，“就業率達90%以上”。地位高、收入高的空姐一直是許多年輕女孩的夢想職業，小娟有點動心了，但又很猶豫，因爲進入北京逸仙民航職業技術學院需要交納高昂的學費，這對於小娟並不富裕的家庭來說是個不小的負擔。
王鋼說，不久該學院內部有人主動找到小娟，說是經過3個月培訓可以直接登機工作。離空姐崗位只有3個月之遙，這樣的條件無疑很吸引人，小娟和家裏人商量之後，就報了名。
入學後，學院將小娟等人送到了北京昌平培訓中心，然後通知她們繳納1.88萬元的培訓費與5萬元的空姐推介費。小娟的家人有些遲疑，他們無法確定近7萬元的費用能否確保小娟成爲空姐。這時，一個自稱學院主管院長的顧某拍着胸脯對小娟說，只要聽他的，肯定能當上空姐。
王鋼告訴記者：“小娟與家人相信了顧某的話，準備交納這7萬元。小娟家裏雖然有點積蓄，但交了5萬推介費已經捉襟見肘了，於是他們四處向親戚朋友籌錢交了1.88萬元的培訓費。”
3個月培訓結束之後，小娟拿到了一張培訓合格的證書。從2004年開始，小娟和同學們根據學院的要求，到全國各地去面試。高額的學費和推介費已經將小娟家徹底掏空。小娟每去一個地方，家裏就要東拼西湊，幫她籌往返路費和生活費。小娟一共去過河南、海南、太原、北京、西安等地面試，火車票、飛機票等各種交通費用，以及在各地的食宿費，都是自己掏腰包，加起來共花去四五萬元，家裏因此又欠下了鉅額的債務。“不過，小娟如果能順利當上空姐，那將來就能把這些錢都還上了。”說着說着，小娟的父親老淚縱橫。家裏的經濟狀況現在非常不好，老兩口的退休金加起來不過七八百元，勉強維持基本的吃、用，但現在總共有5萬多元的債務。
然而，事實上除去培訓3個月和四處面試的時間，其餘時間學校也沒安排上課。“稀裏糊塗時間就過去了。”
小娟花費了大量的時間和金錢在面試上，然而沒有任何結果。更令她與家人不敢相信的是，昌平培訓中心所發的證書，全國所有航空公司均不認可。“一開始上學的時候，說好培訓證是國家認可的，面試的時候發現，三大航空公司國航、東航、南航，沒一家認可的！”王鋼憤怒地說。因爲學院的承諾與現實差距太大，小娟自己和家人開始懷疑這所學校的真實性。
受騙學生前路茫茫
去年8月份，王鋼和一些親戚朋友，從家鄉千里迢迢趕到北京，卻發現竟然有兩家“逸仙學院”。他們找到北京市教委打聽情況，教委方面表示並沒有“北京逸仙民航職業技術學院”，只有“北京逸仙專修學院”。
小娟的家人找到逸仙民航職業技術學院院長祖力軍，要求退還所有的費用。祖力軍拒絕，說最多隻能退一半的推介費2.5萬元。按祖力軍的說法，他們的學院是北京逸仙專修學院的二級分院，是經過其批准的。
據理力爭之下，小娟一家終於把5萬推介費要回來了。至於2萬元的培訓費，王鋼斬釘截鐵地表示：“我是一定要討回的，不能眼睜睜地看着哥哥家花2萬元買張廢紙啊！”他告訴記者，自己正在與北京逸仙專修學院的王子愷院長聯繫，希望能夠合力討回費用。“面試所花的交通費，如果可能，也要一併討回！給家裏減少點負擔，剩下3萬多隻能慢慢還吧。”
“錢可以要回來，小娟被耽誤的時間、精力、前途上哪去找回呢？”小娟的父親喃喃自語。說起孩子的近況，家人傷心不已。本來小娟在哈爾濱上學，雖然將來未必能謀到一份空姐這樣的好職業，但是應該能憑自己學到的技術找到一份實實在在的工作。但是現在，爲了能當上空姐，一年來小娟都奔波於各個航空公司的面試會，根本沒有學到任何東西，而拿到的也只是一張任何人都不承認的廢紙證書。除此之外，沒有任何文憑在手的小娟雖然去了很多招聘會，可是用人單位壓根就不會看上她這樣“一無所有”的人。因爲這件事，小娟的自信心也受到了沉重的打擊。至今沒有正式工作的小娟，目前打着一份零工。但是“眼見她年紀也不小了，還沒有一份正式工作，將來不知道如何是好。現在競爭那麼激烈，以後找工作只會更難！唉……”說到這，王鋼沉重地嘆了口氣。
在記者發稿前，王鋼又來電告知，經過多次交涉，祖力軍已經答應退還他們所有的費用了。但令人深思的是，小娟只是衆多受騙學生中的一個，還有更多被耽誤了時間、精力、青春，甚至前途的女孩子，她們的損失又能否挽回呢？手持一張空頭證書的她們又將如何在這競爭激烈的社會中安身立命呢？
未經審批大肆招生
隨後，記者向北京逸仙專修學院院長王子愷求證此事。“學院目前正在積極着手解決這一事情。”他說，他們已經將北京逸仙民航職業技術學院盜用北京逸仙專修學院招生的情況向市教委發展規劃處作了說明，另外還向市公安局房山分局申請法律援助，同時還向市委政法委報告，請求馬上立案處理。學院方面也多次向中國政法大學、公安大學法學專家諮詢，並和律師反覆溝通，一致認爲祖力軍假借“北京逸仙民航職業技術學院”的名義辦學，已經不是什麼違規問題，而是違法問題，主要涉嫌私刻圖章罪、職務侵佔財務罪和詐騙罪多項罪名。
據王子愷介紹，祖力軍原是哈爾濱商務旅遊運輸服務職業培訓學校(簡稱“哈校”)的校長，也是法人代表。2002年，祖力軍以哈爾濱市香坊區文化體育局的10間房子，在哈爾濱社會保障局註冊了哈校。“這所學校並沒有通過2003年年審。祖力軍夫婦託關係，在2004年順利通過社會保障局的年檢。”不過，哈爾濱市社會保障局有一個明文規定：在他們局註冊的學校，一律不準跨區縣辦學；如果確有需要跨區縣辦學，需要由局裏開具允許跨區縣辦學的證明。因此“哈校”沒有權利跨區縣辦學。
去年4月份，祖力軍夫婦找到王子愷，要求北京逸仙學院與“哈校”聯合辦學。雙方合作所辦學院，作爲北京逸仙學院的下屬單位，即其一個分院，名爲“北京逸仙學院民航職業技能分院”，分空乘、遊乘(遊輪乘務員)、旅遊英語等6個專業，6個專業中最主要的是空乘人員培養，希望利用逸仙學院的資質來辦學。
經過40多天的談判，去年5月3日，雙方簽訂協議。簽完協議後，祖力軍夫婦馬上面臨着招生。由於沒有獲得北京市教委的批准，祖力軍無法單獨招生。經過多次斡旋協商，最後，北京市教委批了祖力軍與北京逸仙學院聯合辦學的6個專業，也辦理了其在外地招生的手續。同時要求，對外招生宣傳不得使用“北京逸仙民航職業技能學院”的稱呼。今後招生宣傳也要以北京市教委批准的專業廣告批文爲準。
“但是祖力軍夫婦對這置之不理。”王子愷很憤怒地表示。祖力軍印刷、設計了“北京逸仙民航職業技術學院”的招生簡章，四處散發；在每個招生點，都打出條幅，寫着“北京逸仙民航職業技術學院”字樣。王子愷無奈地說：“他們已在12月22日放了寒假，留下八九個老師，幫祖力軍夫婦開展春季招生。從之前種種跡象來看，他們是準備繼續招生的。”
記者隨後致電祖力軍，他在獲知記者的意圖後表示，他們非常重視這件事，已經準備了充分的材料證據，從哈爾濱請來了律師，準備與王子愷對簿公堂。而有關糾紛的所有事情由李春剛律師全權代理。
李春剛在接受記者採訪時態度堅決地表示，祖力軍夫婦辦學的合法手續材料一應俱全，其資質是不容置疑的。對於“‘北京逸仙學院民航職業技能分院’並沒有向北京市教委提出申請，更沒有獲得批准”的說法，李春剛予以了否認。他指出，祖力軍夫婦從來沒有單獨使用過“北京逸仙學院民航職業技能分院”的名稱，他們對外宣傳、招生一直使用的是北京逸仙專修學院的名義與公章。他們所設的6個專業是從屬於北京逸仙專修學院的，自然不可能單獨到教委申請報批。但是北京逸仙專修學院是經過教委批准有招生資格的，他們作爲學院的下屬單位，自然能以學院的名義招生。李春剛表示，當初祖力軍與王子愷簽訂協議的時候，曾經約定在協議簽完後15天之內，由王子愷到教委辦理相關的手續，顯然他沒有做到。
對北京市教委的指令充耳不聞
記者瞭解到，北京市教委曾在去年七八月間接到很多詢問或反映北京逸仙民航職業技術學院情況的電話，覺得事情嚴重，於是在8月20日要求逸仙學院必須立即採取斷然措施。主要是以下三點：第一，“北京逸仙民航職業技術學院”的招生簡章封存，不得再發。第二，在各個招生點(特別是長沙、青島)的媒體上發表更正。第三，不得使用“北京逸仙民航職業技術學院”的名稱，學校內所掛的牌子必須摘下來。
但根據王子愷的說法，祖力軍夫婦沒有重印招生簡章，只在一兩個招生點上搞了個“更正啓事”，表示“用‘民航職業技能學院’的牌子是操作上的錯誤”；爲了應付學校，祖力軍一開始將牌子摘下來幾天。但是，一有某航空公司來人視察或學生家長來訪，就又將牌子公開掛出來。
“最近還發現他們私下裏搞了‘北京逸仙民航職業技術學院’的網站，在我們完全不知情的狀況下直接去註冊的。”王子愷憤怒地說，“市教委下令後，他們不但沒改正，反而越做越大，純粹是詐騙行爲。”
記者登錄“北京逸仙民航職業技術學院”的網站後，在其主頁看到，學校的介紹如下：北京逸仙學院民航職業技術學院是由北京逸仙學院和哈爾濱商務旅遊運輸服務職業培訓學校聯合創辦的一所專門爲國內、國際航空公司培養民航空勤乘務員(空姐、空保)和民航地勤服務員的學院。學院簡介的左右兩側分別有一張照片，左側是逸仙學院院長王子愷，右側是逸仙民航職業技術學院院長祖力軍。
對於此網站的設置，李春剛也予以了否認，表示該網站是由北京逸仙專修學院設立的，內容也是由專修學院定的，而非祖力軍私自開設。
打着辦學的幌子非法收費
兩家的“口水仗”還不止於此。王子愷認爲，按照所籤協議，作爲逸仙學院的一個分院，當然應該由逸仙學院統一管理財務，走學院的賬。但是祖力軍收費的項目和標準，不向學院報批；給學生開的收據，不蓋學院的財務專用章，而是蓋上自己私刻的所謂“北京逸仙民航職業技能學院招生辦”的章。
依據祖力軍夫婦的辦學計劃，第一年招生約500名，北京逸仙學院爲他們預留了一座樓，根據牀位、住宿標準、其他經費等，估算出1年的費用爲90萬。他們要求祖力軍夫婦在簽約10天之後，預付30萬，開學一個月之內，把剩下的60萬交清。但依照王子愷的說法，祖力軍夫婦直到現在都沒有交清餘下的60萬元。
另外，按照協議，在開學一個月內，他們應交納學生所交學費的8%作爲教學管理費，而祖力軍夫婦收取每位學生9800元學費，招收了170多位學生，卻分文不向學院上交。去年11月份，祖力軍夫婦正忙着將少數家庭條件好的學生向各個航空公司推薦，每個學生收取高額推介費5萬-8萬元，而且還不從學院財務走賬。
“他們總共收取了多少費用，學校至今也不清楚。”對此，王子愷深感無可奈何。
對於王子愷的說法，李春剛反駁稱：“根本不存在什麼非法收費的事情。祖力軍的學院雖然是王子愷的逸仙專修學院的下屬，但是雙方在合作辦學之初，就在協議中約定，祖力軍的財務是獨立覈算的。”他承認祖力軍尚欠北京逸仙學院60萬元一事，但他同時又表示，付款的前提應該是雙方認真履行了協議的內容，而王子愷並沒有按照協議完成祖力軍的要求，他們自然有理由暫不付款。李春剛還向記者透露，按照協議，學院的住宿等設施應該由王子愷一方提供，但他並沒有很好地履行，甚至還拖欠第三方的房租，這嚴重影響了祖力軍的正常招生。
看上去，兩家的糾紛一時半會很難搞清。但受騙學生的實際問題如何解決？還有就是，如果真像王子愷說的那樣，還會繼續招生，那麼究竟該由誰來終結這場騙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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