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中國女排這個曾在上世紀八十年代家喻戶曉的英雄集體，當年給中國老百姓的印象，可是遠遠不止“感動”二字的，那是一個被樹立起來的標杆，是各行各業學習的榜樣，郎平、孫晉芳、張蓉芳、曹慧英、周曉蘭、陳亞瓊、陳招娣、樑豔……人們已不把這一大串名字僅僅當成一批體育明星，而是賦予了她們一個時代的某種希冀，這種希冀是遠遠超出體育範疇的。
二十年過去了，如今的中國女排，拿的還是那個冠軍，站的還是那個領獎臺，流的還是當年一樣的淚水，卻完全擁有另外一種意味———她們比當年低調了許多，正如那個陪打員出身的“小陳指導”一貫的低調作風，低調出徵，低調上陣，先輸後贏，絕地反擊，在沉默中爆發。爆發之後的勝利，讓人體會到一種無可名狀的戰慄———如果非要給這種戰慄加一個名字的話，只能叫做“感動”。
是的，老女排給人帶來的更多是崇拜，而新女排給人帶來的更多是感動。
上述那些，還只是“感動”的表象，其實筆者一直試圖找到中國女排令人感動的深層原因是什麼。直到最近，看了新一屆中國女排的選秀名單，看到了陳忠和教練的“選秀四原則”，總算找到了門道。且看這“四原則”，好像也沒什麼特別的，但是學問都在其排序上：
第一，“要看隊員在比賽中的氣勢和作風。”氣勢、作風被排在了第一位，這使我聯想到某位軍事家講過的一句話：“不能光靠導彈原子彈，還得靠刺刀手榴彈，決定最後勝利的是人的勇敢精神。”不單是中國女排，中國所有的體育強項，無一不是那種作風頑強、拼勁十足的。反觀那些弱項，比如中國男足，身體條件並不差，待遇更是世界一流，可是一到場上就沒有那種豁出去的勁頭，缺的就是“刺刀手榴彈”精神。
第二，“要看隊員的心理素質。”乍一看這條似乎與第一條有點重複，仔細一想，其所指是不一樣的。氣勢和作風強調的是“熱”，這裏強調的是“冷”。平時練得也很刻苦，隊內打比賽也經常“打瘋”，可是一上場就由“瘋”變“傻”，尤其是大型比賽、重要比賽、旗鼓相當的比賽，“傻”得更厲害，平時練就的一身本領完全使不出來，教練精心佈置的戰術入耳不入腦，這就叫心理素質不行。
第三，“要有一定的技術水平。”直到第三條似乎才落實到體育運動本身上來。其實這個位置恰如其分。沒有技術水平做保障不行，但是技術水平不能代替一切，尤其是不能代替前兩條。事實上，沒有前兩條，技術水平也不大可能高到哪兒去。技術水平是前兩條的一種結果。
第四，“還要看隊員的年齡，必須考慮到全隊的年齡結構。”這話表面上看起來是針對2008年奧運會而說的，其實也包含着一個道理，寧要可塑性強的小字輩，不要已經成名成腕的老油條。當然，這並不是說中國女排裏有老油條，中國女排裏沒有，有也成不了世界冠軍和奧運冠軍，但是其他項目裏有，而且這樣的項目如不改革是永遠沒有出頭之日的。
可以這樣說，第一條屬於“激情”的範疇，沒有這種激情，再好的實力也要打折扣，很可能還要吃敗仗。其餘三條，都屬於“理性”的範疇，心理素質看場上，冷靜者勝，專心致志、心無雜念者勝，頭腦聰明者勝，隨機應變者勝；技術水平看場下，基本功都是在場下練出來的，苦練加科學訓練，踏踏實實，精雕細刻，一步一個腳印，纔有玩“快速多變”的資本。最後一條講的還是理性問題，那是教練員的理性。一條激情加三條理性，構成了中國女排的立隊之本。
讓我們回憶一下中國女排的2004奧運之旅，看看這一條激情加三條理性是如何感動中國的———第一場比賽，頭號球星趙蕊蕊那條“玻璃腿”就宣告報廢，可謂出師不利。可是這反而更激發出了中國女排的激情一面———沒了頭號球星，倒像一頭受傷的野獸，更加兇猛，直把實力不俗的美國隊打得潰不成軍。後來的小組賽、複賽，波瀾不驚，那完全是三條理性在起作用，那些想創造奇蹟的隊伍，在那種毫不給機會的冰冷理性面前，只能另尋出路。順利進軍半決賽，風雲突變。前不久還是手下敗將的古巴隊，差一點就把中國女排掀翻在陰溝裏，一來是因爲中國隊理性了好久，激情不容易一下子復歸，反觀對手，跌跌撞撞闖進來，正是運足了全身真氣的時候。最後決賽，對手俄羅斯隊曾是中國隊的老師，前兩局中國隊被老師教訓了一下，不過這個教訓讓學生得到了一個很好的啓示———那就是跟老師對決，光憑理性是勝不了的。也就是從危險的第四局開始，中國女排的激情再次迸發。我清楚地記得，第一個看出端倪的，是坐在轉播席上的郎平，郎指導不愧是老女排，又是陳忠和昔日的領導，太瞭解這支隊伍了，她對電視臺的解說員講：“我看這會兒中國隊倒是打開了，俄羅斯隊倒有點蔫兒。”後來的事實完全證實了這種直覺，激情與理性完美結合，帶來了中國奧運軍團最沉重的一塊金牌，也帶給中國人期待了二十年的感動。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