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德堡大學在德國是一所十分著名的大學,也是歷史最悠久的大學,迄今有700年的歷史。和歐洲許多國家的大學一樣,大學沒有校園,也沒有校門,一座城市就是一個大學城,大學的各系各科就散落在城市街道的大街小巷裏。
人口只有25萬的海德堡同時又是一座著名的旅遊城市,每年來旅遊的人數高達500萬人次。外國遊客來海德堡的理由只有一個:那就是海德堡擁有太多的人文古蹟。
我是一名留學生,來海德堡是爲了求學,每天在海德堡大學的老校區穿行,沒怎麼去留意海德堡的人文古蹟。
吸引遊客的“學生監獄”
有一天考試後回家,因爲心情好,我選擇了一條平時不怎麼走的街道。
轉過一個街口,穿過一條馬路,我看到路口有一塊藍色的指示牌。這種牌子在海德堡的大街小巷經常會看到,上面標明附近有某個歷史遺址或者名勝。讓人吃驚的是,這塊牌子上用德語寫的是:“Studentenkarzer(學生監獄)”。我到海德堡讀書可有一段時間,卻從來沒有聽人說起過,海德堡大學竟有座學生監獄?!
我順着指示牌一路走去,找到了所謂的“Studentenkarzer(學生監獄)”,這是一座很陳舊的小樓。小樓大門上方的小銅牌寫着“Studentenkarzer”幾個字。小樓四周靜悄悄的,安靜極了。“Studentenkarzer”的大門緊閉。門旁有一個木牌,上面寫着“按鈴即開”幾個字。我猶豫的輕輕按下了門鈴,果然門“吱呀”一聲開了。
我好奇地走了進去。迎面是一個很大的天井,建築格局與我常見的德國民居不太一樣。進門左邊的房間門是開着的,像是商店。一個德國大叔對我打了一聲招呼後,我走了進去。這兒是賣紀念品的地方,我拿起導遊圖,導遊圖裏有文字介紹學生監獄的情況。
原來,這裏的確是一所學生監獄。監獄始建於一九一二年,但只用了二年就關閉了,是校方用來處罰調皮學生的場所。那時候,只要哪個學生酗酒了,打架了,或者嚴重觸犯了校規,就會被關在這裏,伙食只供應水和麪包,白天還要老老實實的上課。但因爲畢竟不是真正的監獄,學生可以從別處買了食物進來,其它同學也可以來探望,因此,這裏很快就變成了學生的“樂園”。好多學生設法故意違反校規,爭取到這裏來“關押”。
我饒有興趣地追尋監獄的歷史蹤影。這時,一行遊客從門外魚貫而入,頓時,原本寂靜的小樓一下子變得喧譁起來,一隊金髮碧眼的歐洲人也來參觀這座學生監獄。旅行社的導遊看來很熟悉這座學生監獄,邊走邊幽默的爲遊客介紹。我乾脆加入了他們的隊伍,“免費”聽講解。
導遊帶着大家走進一扇門,引着大家沿着狹窄的樓梯往上走。那是木質樓梯,一下子擠滿了這麼多人,發出“吱吱”的聲響。上到二樓,迎面是滿壁亂塗的字畫,導遊不失時機地講着什麼,引得大家一陣陣的鬨笑。我聽不懂導遊講的話,但牆上面的字清晰可見,我能看懂。
牆上塗着:“嘿,我因頑皮而進了監獄!”當年學生天真直率的語言,讓旅行團的一行人看了捧腹大笑。
三樓纔是真正的監獄,不過也就四間監房和一間廁所。每間監房內放置着一張鐵牀,還有一張桌子和一個板凳。監房很小,大概不到十平米。四面的牆上和天花板上,無不塗滿了狂放調皮的字畫,五顏六色,幾十年都過去了,可這些字畫仍舊清晰可見。不過怎麼看這兒都不像是監獄,如果沒有那些五顏六色的塗鴉,倒很像學生宿舍。
“這裏的生活很棒,我非常喜歡,因此每次離開這裏,我都感到心痛,真遺憾,這次的關押期限是二天,而不是二十天”。這不知道是哪位調皮的學生寫下的,可能這位學生已是這裏的常客,他把處罰當成了享樂。看來無論是東方的學生,還是西方的學生,青春的叛逆實在無可壓抑,學生永遠是頑皮的。頑皮得迫使校方不得不採取監禁的手段來治理。
但是,任何一所學校對頑皮學生的治理,是不可以採用這種方式的。大學私設監獄,是違反法律的,也是侵犯人權的。正因爲如此,這所學生監獄的壽命很短,只用了短短的二年後,校方就自行關閉了。它關閉於一九一四年,那年第一次世界大戰爆發了。
德國人勇於正視歷史
遠道而來的外國遊客很有意思,海德堡有那麼多的名勝古蹟,卻讓導遊帶他們來這裏參觀。看了這裏一個破舊的小樓,壓抑的空間,不僅沒有抱怨,反而個個都很高興,有的人讀着牆上的塗鴉,還笑的彎腰揉肚。看來學生因頑皮而關進監獄,關進監獄仍舊頑皮,勾起了他們兒時調皮的回憶。
走出學生監獄的大門,回頭再看看那座稱之爲監獄的建築。除了臨街的窗戶,有幾根鐵棍封住了窗子外(類似我們中國民居的防盜網),其它的與鄰近的建築別無二樣。從外表上看很難讓人想到它曾經是監獄。
德國人真奇怪,海德堡大學輝煌了幾百年,卻將這座有損其形象的監獄保留下來。監獄只使用了短短的二年時間,這二年時間,在海德堡大學幾百年的歷史上,不過是彈指一瞬間的功夫,可他們不僅完整地將監獄保留下來,還公開讓世人蔘觀,令人對日耳曼民族刮目相看,那就是她勇於正視歷史。外國遊客來到海德堡旅遊,遊客們不可能對海德堡大學留下太深刻的印象,也不會知道海德堡大學有那麼多的諾貝爾獎獲得者,但卻知道了海德堡大學在歷史上,曾有這麼一所關押學生的監獄,出現過私設公堂懲罰學生的聳人聽聞的事。
直到今天,海德堡大學的教職員工們對此舉也未提出異議,學生監獄還依然保持原樣,供世人蔘觀。這是世界上唯一的一所學生監獄,過去是唯一的,現在仍舊是唯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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