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見他戴着黑布小帽,穿着黑布大馬褂,深青布棉袍,蹣跚地走到鐵道邊,慢慢探身下去,尚不大難。可是他穿過鐵道,要爬上那邊月臺,就不容易了。他用兩手攀着上面,兩腳再向上縮;他肥胖的身子向左微傾,顯出努力的樣子。這時我看見他的背影,我的淚很快地流下來了。”
這是朱自清先生《背影》中一段細緻入微的描寫,當年在中學課堂上第一次讀到的時候,雖然也能體味到那份濃濃的父愛,但不知怎的總是覺得不夠真切。也許有的文字就是需要加入自己的親身經歷才能真正體會,這個長假、這座城市、你我身邊其實正在發生着許許多多與之相類似的故事,故事的主角同樣是那些異地求學的學子和他們含辛茹苦的父母,與他們接觸之後再來重讀朱自清先生的這段文字,確實讓人感觸良多。
故事一:“專業”擇校
張先生一家的祖輩都是天津人,但張先生因爲工作的關係舉家遷到河北省的一座小城裏,這一走就是20年,雖說早已入鄉隨俗,但張先生的最大心願仍然是能讓孩子回到天津讀書工作,以便自己以後葉落歸根有個依靠。去年,天津市部分高中開始在外省市招生,而張先生的孩子恰好是今年初中畢業,這個消息讓他很是興奮了一陣子。
既然想把孩子送回天津讀書,自然要幫着孩子在天津選擇一所不錯的學校,爲了做到萬無一失,張先生從今年年初就開始着手準備。第一步就是要蒐集資料,先打聽一下有哪些學校今年在外地招生,然後再通過仍然在天津生活的親戚朋友瞭解一下這些學校的師資力量和歷年成績,去年各校報考的難易程度和錄取分數自然也要一一掌握。最後自然還要和孩子好好商量一下,再根據孩子的實力,圈定幾所成功希望最大的學校來考。這一切準備就緒,剩下的就要看孩子的臨場發揮了。
第一次與張先生接觸,還是在他正在蒐集資料的時候,當時就感覺他確實爲了孩子的前途煞費苦心,有些學校的情況比我們這些天天在教育圈子裏摸爬滾打的記者還清楚。長假過半,再次與張先生通電話,本以爲他正在天津陪孩子考試,沒想到他已經去了南方。原來“五一”之前張先生恰好出差,最後只好由他的愛人帶着孩子來天津考試,雖然在這邊有不少親戚照應,但張先生還是不大放心,每天都要跟孩子通一遍電話,又怕影響孩子的考試心情,因此在電話裏只是問問吃穿冷暖,考得怎麼樣則等孩子不在旁邊的時候直接找妻子打聽。據張先生講,孩子第一天報考的那所學校沒有取上,後來考的兩所學校現在還沒有下成績,但不管怎樣,張先生認爲孩子已經盡力了,就算這次沒有成功,以後還有機會。
故事二:火車上的一家三口
張先生因爲工作的原因不能陪着孩子一起來天津參加考試,但更多的家長在長假裏是全程陪同自己的孩子在天津各所高中之間奔波勞碌。4月30日凌晨,從鄭州開往天津的臥鋪車廂裏幾乎全都是帶着孩子來參加考試的一家三口,而鋪位最靠近車廂門的一對夫婦帶着三個孩子,最爲引人注目。
這對夫婦看上去都是40歲上下的年紀,丈夫姓劉,妻子姓崔,三個孩子中只有那個男孩是他們自己的孩子,兩個女孩有一個是他們的外甥女,另一個則是劉先生同學的孩子。劉先生無奈地說,“這三個孩子報考的學校考試時間都在明後天,我們總不能讓孩子下了火車就去考試啊,反正‘五一’之前我們單位也不忙,我們兩口子就乾脆請了假陪孩子來考試。我同學實在抽不開身,孩子也託付給我們了,不過他明天會連夜趕過來,這也就算是讓孩子先過來適應一下環境吧。”
談到孩子們考上的可能性有多大,劉先生感覺現在說不好。外甥女和同學的女兒是一個班的,平常的學習成績都不錯,應該希望最大,而自己的孩子雖然成績一般,劉先生倒覺得只要臨場發揮好了,也不是沒有希望。
有人說,對於孩子的將來,母親往往比父親要樂觀,而對於細節,母親也要比父親更注意,這種不算規律的規律很多時候都在發揮着作用。
聽說記者是天津人,崔女士就開始忙不迭地打聽天津的情況,從天氣情況到衣食住行,很明顯已經開始在爲孩子的住校生活做準備了。當聽記者介紹了去年一些外地考生的生活學習狀況之後,崔女士不無憂慮地對丈夫說,“你看是不是咱們也應該來陪讀,要不萬一孩子在這邊兒不好好學咋辦啊?”劉先生看着孩子苦笑了一下,說:“等他考上了再說吧,不急。”
凌晨4點,火車到了天津站,這對夫婦帶着孩子去事先聯繫好的旅館休息。在這之後,雖然記者也到幾個考試現場去轉了轉,但因爲人多,一直沒有碰到他們。5月3日下午,估計他們的天津之行就要結束,記者撥通劉先生的電話想打聽一下考試結果如何。“外甥女考上了,我家那小子差了幾分,挺可惜的。”電話那頭的劉先生顯然有些失望。不過劉先生告訴記者,等中考之後,他要帶着孩子再去上海試一試,“在上海讀高中,可以參加兩次高考,我覺得對孩子更好。”
故事三:夜半讀書聲
還是在這列火車的這節車廂裏,在記者鋪位的對面,是一個瘦弱的女孩,帶了一個挺大的書包,一看就是初中生,也是來天津考試的,但不知爲什麼沒有家長陪着。從鄭州上車之後,這個女孩就幾乎沒說過話,不是看着手錶出神,就是盯着車窗外。
晚上十點,臥鋪車廂裏熄燈睡覺,一天的喧鬧漸漸停止。記者正要上牀休息,卻發現這個女孩從書包裏拿出一盞應急燈,翻開書本,躺在牀上開始溫習功課。“都這個時候了,還看書啊,明天白天再複習吧。”那個女孩一愣,可能是沒想到會突然有人跟她說話,不過她很快回過神來,笑笑說:“白天就考試了,反正也睡不好,利用時間多看看書唄。”
經過後來的攀談記者才瞭解到,這個女孩姓許,剛上初中的時候父母離婚了,她跟着媽媽一起住。春節前媽媽看到鄰居的孩子在天津上高中,就打聽了一下情況,又恰好有天津的學校去當地招生,媽媽就開始動了把女兒也送到天津讀書的心思。
小許的媽媽在當地開了一家小店,爲了幫女兒選一個好學校,從4月初媽媽就把店給停了,專門來天津進行“實地考察”。但不巧的是正好趕上天氣變化很快的那幾天,來回一折騰等回到鄭州就病倒了。眼看考期臨近,媽媽想抱病來陪女兒,小許死活不讓,最後媽媽拗不過女兒,但又實在不放心讓孩子一個人出遠門,只好在鄭州這邊送孩子到車站,天津那邊則請老同學幫忙照顧。小許覺得,媽媽爲自己付出了這麼多,這次來“一定要考好。”
5月1日一早,記者給小許打了一個電話,電話那頭的她很疲憊,她說,“前一天的考試報名的人太多了,聽說30人裏才能錄取1個”。她感覺自己的希望不大,因爲長途跋涉確實耗費了不少精力,考到下午的時候已經沒什麼信心了。不過她高興地對記者說,“媽媽身體好多了,昨天晚上打電話給我,說等我4號考完了來天津接我,不管考得怎麼樣,都要帶我去北京玩兩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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