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憲凱,男,27歲,生於山東菏澤,1999年畢業於山東大學法律系自考班。2001年通過國家司法考試,後到上海謀生。2002年來到天津市擊水律師事務所任律師。2004年9月赴甘肅省古浪縣直灘鎮初級中學支教至今。
新聞背景
2004年9月,本市擊水律師事務所的青年律師李憲凱以一名志願者的身份前往西部支教。於是,甘肅省古浪縣直灘鎮初級中學———這個臨界在沙漠與原始森林間的學校,有史以來有了第一個從東部大城市來的律師志願者教師。據瞭解,他是國內首位支教的律師志願者。前不久,因爲律師註冊等原因,李憲凱暫時回津數日,本報記者對他進行了專訪。
採訪時間:2005年4月13日
採訪地點:天津日報大廈咖啡假日餐廳
“我只能背起行囊,翻過一座又一座山峯,當看見漫山遍野的美麗風景時,爲我的行爲所感動的至少有一個人,那就是我自己,這就足矣。”
李憲凱:這兒(假日餐廳)的裝修挺高檔的,不過,我在原始森林裏溜達的時候,感覺比這好。
快報:(你)曬黑了。
李憲凱:但是體重增了7.5公斤,我自己也很奇怪,那地方挺窮,一天兩頓麪條怎麼會胖?可能是因爲不如在大城市那麼奔忙的緣故吧。
快報:什麼時間走的?
李憲凱:去年9月28日,那天正好是中秋節。走之前,我給一個朋友寫下了這樣的留言:我只能背起行囊,翻過一座又一座山峯,當看見漫山遍野的美麗風景時,爲我的行爲所感動的至少有一個人,那就是我自己,這就足矣。
快報:您是通過什麼途徑去西部支教的?
李憲凱:我有了這種想法後,就四處打聽怎樣才能到西部去支教。一個剛去過的大學生說,和團中央聯繫。團中央說應該和本地的團組織聯繫。我又和本地的團組織聯繫,在那裏最終了解到了這方面的信息,前後用了一個月時間。當時有五六個人申請去西部支教,最後確定的就我一個。
快報:走的時候談報酬了嗎?
李憲凱:談了。開始我想可能得給個二三百元的生活費。去了以後工作人員告訴我,應屆畢業生確實有,但對已經就業的,原先只招收公職人員,讓原單位照發工資,國家不給錢。我一想,沒有就沒有吧,雖然律師事務所不可能給我發工資,但這絲毫沒動搖我當志願者的決心。
快報:在這邊一個月掙多少錢。
李憲凱:(一個月)兩千元保底工資,再談談案子,怎麼着一個月也有三四千元吧。
快報:到那邊一分錢工資都沒有了,落差大嗎?
李憲凱:落差是很大,但收穫也很大。如果我有20萬元,我寧願拿這20萬元來買這一年支教的經歷。
快報:做出支教決定後,朋友中有沒有反對意見。
李憲凱:反對的不少,很多人對我說,損失一年的收入並不重要,但耽誤了事業發展得不償失,但我並不這樣想。
“這是我有生以來第一次舉債過日子。”
快報:在那邊一分錢收入都沒有,您怎麼生活?
李憲凱:因爲我原先挺節儉的,積攢了一些錢。走的時候,大夥又給我湊了兩三千元。
快報:積攢了多少錢?
李憲凱:三四千元吧。其實,我在那邊的消費挺少的,包括買書在內一個月四五百元就夠了。
快報:現在手裏的錢花得差不多了吧?
李憲凱:還剩一千元,前兩天我奶奶去世,又花了一部分。這一千元是從姐姐那借的。這是我有生以來第一次舉債過日子。
快報:在那的伙食怎麼樣?
李憲凱:主食通常都是面,菜比我們這裏的鹹,還辣。冬天只吃酸菜,單調是單調一點,但習慣了還行。
快報:回去後的生活費還夠嗎?
李憲凱:親朋好友又給湊了些錢,還剩三四個月支教就結束了,應該沒問題。
快報:當地的孩子需要錢嗎?
李憲凱:很需要。舉個例子,有時我偶爾收上十幾元的學費,就有可能同時“收”回家幾個孩子。
“希望大家把接受別人幫助的事記住,將來有機會也去幫助別人,這樣纔會生活得幸福。”
快報:在那裏,孩子和家長信任你嗎?
李憲凱:我曾在網上看過一篇支教的文章,說沒去的時候,感覺自己會像太陽一樣受人關注,到了那裏才發現沒人關注,就想做個蠟燭吧,後來蠟燭做不成了,就做火柴吧,但我到了那裏後,發現並不是這樣,這可能跟我去的地方有關係,那裏的民風比較淳樸,許多孩子都爭着跟我談心,家長也很信任我。
快報:和孩子們交流有困難嗎?
李憲凱:基本沒有。比如說,這次薊縣一中通過我捐過去一些書和衣物。會場上,我動情地告訴他們,雖然西部現在還很貧窮,但很多人都在關注着它,西部將來一定會富裕起來。希望大家把接受別人幫助的事記住,將來有機會也去幫助別人,這樣大家纔會生活得幸福。
“我最希望的是每個人都能夠從幫助別人的過程中獲得更大的收穫,而不是別的。”
快報:會不會有人誤會你,李憲凱可能會利用這種所謂的出名的機會提高知名度。
李憲凱:那也是沒辦法的事。打個比方,老子曾對他的弟子講過一個故事,他的一個學生救了一個孩子,別人給他一頭牛,他的學生不要。老子就對他說,你應該收下,爲了讓更多的人有勇氣去救孩子。我最希望的是每個人都能夠從幫助別人的過程中獲得更大的收穫,而不是別的。
快報:你這次回去的時候,準備給孩子們帶點兒什麼東西?
李憲凱:本來想拍幾張照片,因爲我想讓孩子們瞭解一下都市的生活是一個什麼樣子,但經濟條件不允許了。不過這也不要緊,我會給他們詳細描述的,讓他們瞭解生活在這樣一個城市的人,究竟是什麼樣的感受。其實,我更願意送他們精神上的禮物。
快報:支教後,回來過嗎?
李憲凱:今年春節回來過。春節過後,我就急急忙忙回去了。回去後,我轉了每個教室。當我轉到我教的那6個班時,孩子們一起起立鼓掌。初一、初二的孩子人都說:“老師,您在這兒多教兩年吧,等我們畢業了再走。”
快報:那你會不會在那裏多工作幾年?
李憲凱:我倒是有這種想法。
快報:回來後有什麼打算?
李憲凱:趕緊掙錢,緩解我經濟上的緊張狀況,把母親接來,讓她過幾年舒服日子。
快報:假如文章見報後,會不會有人說你是沽名釣譽?
李憲凱:這個不可能,在當今這個社會,更多的人可能認爲這樣是傻、是不成熟,能認爲這樣會釣來名、釣來譽的很少。我真的希望更多的人到西部去支教,因爲幫助別人的同時,你收穫的是幸福。
我曾經得到過很多人的幫助,所以自己現在有能力了也必須幫助別人。
快報:是在你父親去世後嗎?
李憲凱:是的。我在上海的時候,住在一個大爺家裏,他讓我白住他的房子裏,還經常給我留些吃的。我妹在外打工,受傷了,同病房的人都想辦法幫她。我當時就想回報,但沒有這個能力。我想,一個人應該在自己條件允許的情況下去幫助別人。我一直認爲幫助別人是件快樂的事情。
快報:支教的最大體會是什麼呢?
李憲凱:就是明白當一個人去幫助別人的時候,帶給別人和自己的是幸福。如果每個人都想追求(這種)幸福,去製造幸福,然後這個世界可能就會幸福了。這樣一來,那種自私的行爲可能會更少一些。
快報:能說說你理解的幸福的含義嗎?
李憲凱:我覺得一個人活着只爲名爲利挺累的,當他真正去爲了自己喜歡的事,沒有回報地去幫助別人,你就是一個純粹的人,一個不會因爲別人誤會、不會因爲生命終止就感覺自己沒有價值的人,我想這就幸福。
記者印象
在與李憲凱的對話過程中,他談得最多的一個詞是“幸福”。這和網絡聊天中常提到的“幸福”有些不謀而合,但在李憲凱的“幸福”裏絲毫找不到網絡“幸福”的輕浮與曖昧。雖然李憲凱說自己對幸福的感覺有些“模糊”,但實際上他已經明確地講清了幸福的含義———當一個人無私地去幫助別人的時候,他就是一個純粹的人,他就能夠從幫助別人的過程中,收穫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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