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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租車打表，到了19.40元，乘客遞20元，如是成都，司機一聲不吭找補6角，若無角票——但這在成都很少見——則找補一元。若在重慶，則心安理得收20元。最初我不知這約定俗成，堅持找補，司機大發雷霆，說“這是我們重慶的規矩”，我說我就是重慶人，他硬不相信，說“這麼小氣”。
; 後來我想通了，司機這麼收，是乘客慣伺的。乘客爲什麼慣伺？真的不喜歡找補？是爲了“不小氣”。
在重慶德性裏——注意一種羣體德性就是文化——小氣是很丟人的。所以我們對成都式的計較，常常嗤之以鼻。
與我們彷彿，北京人也常常嘲笑上海人的小氣。有個北京朋友模仿上海人的討價還價，花半個小時，終於將3元一斤的蘋果講成了2元8毛8，然後又花了半小時，挑了“一碴”(一隻)放進秤盤。
好吧，不小氣，灑脫，成都人的說法是重慶人撇脫，而爲什麼不可以讓司機大方一點呢？
因爲，乘客打的少，偶吃虧，司機載客多，常吃虧他就吃不起了。雙方心照不宣。
應該說，這是一種重慶式的善良。這種善良隨處可見。重慶說法是：話說對了褲子脫給你穿。這是很美的，我本人就是這樣。
但如果坦白一點，就應該承認，裏面也有點重慶式的虛榮，怕被人說成小氣。
如此一來，就有點說不清楚了。譬如上海人、成都人，敢於小氣，恐怕倒有點大氣；我們不敢小氣，恐怕倒有點小氣。
所以美國人吃飯敢打包，因大氣而小氣。我們不打包，是因小氣而大氣。公款吃喝是另一回事，不在此列。
所以我們重慶人，骨子裏差一點勇敢，差一點勤快，即堅持原則的勇敢和勤快。我們在深層次裏往往如此。
就算純粹是善良，效果也不好，干擾了遊戲規劃。我敢說就社會生活而言，重慶是最不遵守遊戲規則的大城市之一。
又說出租車：重慶的不如成都的規矩。宰外地客，成渝兩地差不多，但重慶的士常常對本地乘客也不親熱，想方設法按自己的好處走，多繞彎路，少開慢車……乘客當然不滿。這種不滿成兩個極端，有的忍了，有的——有次就在我家門口，乘客大罵繞了路不給錢，反將司機暴打一頓，揚長而去。110來了，問居民，居民都說不曉得，不認識。110一走，居民即成兩派，一派說那崽兒太缺德，另一派說那司機也討嫌。
如在成都，這種事多半是，乘客也不打人，甚至吵都不吵，但轉過背就打舉報電話——那車的號碼他上車時就記下了。(莫懷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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