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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5年日軍籤降舊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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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5年日軍籤降舊址。 |
他們是一羣普通的老百姓,他們正在自發地聯手做一件“匹夫有責”的事。
他們彼此互稱“發小”(北京話:從小一起長大的孩子),他們說自己是“軍院”(劉伯承創辦的解放軍軍事學院)的孩子。
2005年6月,一場“聖殿保衛戰”在互聯網上一個普通的校友錄上打響了,而他們心中的“聖殿”,竟是60年前中國戰區侵華日軍投降簽字儀式舉行地——南京的原中央軍校大禮堂。
一個令人震驚的消息
十天前,在南京軍院子弟小學(今南京宇花小學)67屆的校友錄上,張曉雲校友發佈了這樣一個消息——
諸位軍院的“發小”們:驚悉原軍院大禮堂和兩側連體黃樓近期內可能拆除,再蓋新樓……
他所說的原軍院大禮堂,即民國時期的中央陸軍軍官學校(即黃埔軍校)禮堂,1945年9月9日9時,侵華日軍在這裏向中國人民簽署了無條件投降書。
張曉雲的舉動,被校友們形容爲“扔響一顆炸雷”。
19日,本報記者通過電話聯繫到了張曉雲,他告訴記者,5月底的時候我因事回了一趟南京。和所有“發小”一樣,去軍院看看,在禮堂前留影,是我每次回去必做的事情。這次回去,我推開禮堂的一扇門,發現裏面已經成爲一家書店的倉庫。倉庫的人告訴我,他們6月底之前就要搬走,因爲這禮堂要拆,然後移前幾十米重建一座新禮堂。我聽了大吃一驚:紀念抗戰勝利60週年之際,竟要拆中國戰區日軍簽字投降的舊址?我立即從各種渠道打聽,一天內得到的幾個消息都說禮堂要拆建,只是月份有所不同。我試圖向主持這件事的部門打聽,從不同途徑得到的三個回答都是:不會告訴你的。還有人好心地勸我:這事你就別問了,問也沒用。我感到,老百姓在這件全民族的大事上,連知情權也難以行使。更令我吃驚的是,文物部門說這座禮堂還不是文物保護單位,如果要拆,他們根本管不着。我感到自己在跟拆建時間表賽跑,於是就將這事上了校友錄,一方面希望大家來做工作,一方面也希望有個準確的消息。
一份刻骨的憂國情結
張曉雲的帖子一出,一呼百應。各類圖片、史料、回憶文章、評論段落,瞬間都上了網。禮堂的歷史圖片和畫家陳堅的著名油畫《公元1945年9月9日9時》,被衆望所歸地放在了“置頂”位置。
也許是他們的父輩都曾投身抗日戰場,校友們對拆建日軍受降舊址顯得激憤而不解。
遲新民發言:這是百年來中國人民反對帝國主義侵略戰爭唯一一次取得完全勝利的重要歷史見證。我們保存了許多記錄國恥的歷史遺蹟,爲什麼就不願意保存本來就非常稀缺的記載勝利的遺蹟呢?真是匪夷所思。
徐捍民撰聯:公元1945年9月9日9時,日本軍國主義侵略者被永遠地釘在軍院大禮堂的恥辱柱上,今聞可能拆除,不勝憤慨——
虎踞龍蟠六朝故都 經歷了山河破碎血雨腥風 此地倭寇曾俯首
國痛猶在家仇未泯 誰不知釣島風波神社醜態 何人敢拆恥辱柱
呂秋生慨嘆:我又想起60年前那段慘烈的歷史。在經歷了八年驚天地、泣鬼神的浴血奮戰後,她戛然止步於當時的南京陸軍司令部禮堂,中國3500多萬軍民的鮮血在此凝結成一個偉大的輝煌。這禮堂,她揹負着凝重的歷史和歷史的凝重……但願所有的炎黃子孫們,都能在共同的語言之下,負起保護歷史的責任,因爲她們是毀之不再的啊!
一時間,這羣年過半百的人,心中的火焰被點燃了。呂秋生將其總結爲“一種情結,或曰共同語言,講到根上,還是憂國憂民吧,雖然都是布衣百姓”。
一段銘心的金色回想
張曉雲的留言說:“大禮堂對於我們每個軍院子弟來說,不僅是座著名的歷史建築,更是我們對人生美好年華記憶的標誌,是軍院情結的代表物。
熱心的王浣沙,被“發小”們稱爲“保衛聖殿”行動的“總政委”。她接受本報記者採訪時說:“我們都是禮堂‘看着’長大的。禮堂是我們這羣人一生中最美好年華的象徵物。”
江煒璋回憶軍院禮堂的文章,開篇就寫道:“在我心目中有座神聖的殿堂,它伴着童年的記憶,隨歲月的流失,而更加清晰可見。”這篇《心中那座殿堂》一在校友錄上貼出,立即引起共鳴。“心中的聖殿”成爲校友們公認的軍院禮堂的代稱。
一個立即形成的共識
“發小”們很快明白自己該做什麼了。
陳少華以彩色大字呼籲:“拯救‘聖殿’,保護文物,牢記歷史,匹夫有責!”
王軍學發言:“我看見曉雲的帖子後,輾轉反側,久久不能入眠。這種情結只有在軍院中成長過的人才能體會。雖然我本人沒有其他同學那種重量級的關係、重量級的力量,但也要以自己能用的方式表示聲援,過去我們學過的歌中有‘手拿小刀槍,衝鋒上戰場’的詞,我們不會連過去的小孩子都不如的!會使刀的使刀,會使槍的使槍,這是我想表達的決心,也是我們軍院子弟的品格。”
呂秋生髮言:“想到我們曾經合唱的‘洪湖水’,一聲部是主旋律,其它聲部是烘托,是陪襯,使之更加雄渾、厚重、激昂!咱們是在唱第四或五聲部吧,赤子之心可鑑。”
一個人人出力的行動
他們開始行動。然而,他們畢竟是一羣平頭百姓,即使想盡辦法與有關主事者對話,也難以繞過看不見卻顯然存在的言路障礙。於是,許多“發小”靜靜努力着:有人設法找人打聽確切消息,有人設法向有力人物反映情況,有人整理歷史材料,有人負責草寫報告,有人聯絡新聞媒體,有人上書人大政協……幾天內,奔走的,呼籲的,謀劃的,打雜的……所有該做的事,都有人在默默承擔。
大家還在網上交流信息,關注着事情的進展。
張曉雲向記者坦言,因爲言路欠通,“保衛聖殿”困難重重,“但這是每個人的責任,不管結局如何,對得起民族的利益和自己的內心,無悔無憾了。”
王浣沙說:“我有時感到心有餘而力不足,但依舊充滿信心,因爲我相信全國人民對這個問題都是有正確認識和判斷的,現在又恰逢抗戰勝利60週年,應該說是天時地利。”
禮堂簡介
位於南京黃埔路的原中央軍校大禮堂,是60年前侵華日軍籤降儀式舉行地。1945年9月9日9時,中國戰區侵華日軍投降簽字儀式在此舉行,侵華日軍總司令岡村寧次簽下了降書。
大禮堂原屬中央陸軍軍官學校(1930年9月原廣州黃埔軍校停辦,由南京中央陸軍軍官學校承擔其培訓任務),1928年9月開工,次年3月在此召開了國民黨第三次全國代表大會。抗戰後是國民政府國防部禮堂。1951年至1970年爲劉伯承元帥創建的解放軍軍事學院禮堂。
網友留言
王浣沙:大禮堂是日本侵略者的恥辱柱,這一點是歷史選擇的。假如把他們留在世上根本無法消除的恥辱的標誌從根本上除掉了,這是多麼大快鬼心的事!
洪逸峯:怎一個拆字了得!南京已犯了一次錯了,拆了個抗戰時期最大的慰安婦的舊址。如今又緊跟潮流,要拆鬼子投降之地,真是讓人無語!
嚴金陵:大禮堂幾經戰火而倖存,文革如此動亂都沒有使它毀於一旦,是老人家手書“努力學習保衛國防”八個大字庇護了它。大禮堂及其附屬建築(八字樓、一字樓、大操場、游泳池)是優秀的民國建築,是黃埔軍校遷至南京的舊址。黃埔同學們如果知道禮堂可能拆除,估計都會痛心疾首!
呂秋生:我們這個民族,對於世事的恩怨,本不是很計較的,但仇是要記的,胯下之辱是不能忘的,臥薪嚐膽也傳爲千古佳話,這纔有圓明園的遺址和蘆溝橋的碑銘。
仲迎新:我曾在歐洲呆過幾年,有感於那裏爲保護歷史建築制定的嚴格的法律,使得這些民族的歷史和文明得以保留和傳承。民衆保護歷史建築的意識也很強。想想我們這裏到處新建了各式各樣的旅遊景觀,俗而又俗的東西,而真正的歷史反而當作垃圾抹掉了!這種歷史錯誤或者說罪行不應該再重演了。這也決不僅僅是軍院子弟的事,誰人都不應無動於衷,要的是行動。
張曉雲:像軍院禮堂這樣具有重要歷史意義的紀念性建築,必須列入國家法律保護範圍內,纔能有效地防止在當今、或在今後某個時候,由某些決策人,在各種認識水平、認識條件下,因爲各種堂堂皇皇的理由,做出有損於歷史文物、歷史遺蹟,有愧於歷史和民族的決策。中國正在不斷強化法制秩序,我想也是吸取了慘重的教訓,參照了西方的範例,而取得的進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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