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5年5月19日10時45分,盧溝橋。我緩步走上久經風霜的橋面,在橋的中間,雙膝跪下,面向西南,默然垂首。
我91歲。60多年前的那場戰爭中,我犯下了各種罪行。下跪,是向中國人民謝罪。
眼看着士兵押運慰安婦
60多年前,在接到一張用粉色紙寫的參軍命令後,我套上軍服,拿着槍,從日本來到了中國江蘇金壇,在日軍第十五軍團五十一連隊第二大隊六中隊擔任警戒任務。
當時,江蘇金壇有一個日軍建立的慰安所,裏面有十二三個慰安婦。一到週末,一些下級軍官和士兵就跑去發泄。慰安所門口有士兵站崗,來的士兵和軍官排着隊進去。部隊走的時候,我親眼看到近20個士兵將慰安婦趕上卡車,然後押運走。
日本陸軍曾發表過一個東西,稱建立慰安所是爲了控制士兵到外面擾民、幹壞事,這個藉口簡直太可笑了。
永遠忘不了那“啊”的一聲
迫於長官的命令,我在戰時殺過中國人。那是在上個世紀30年代末,我們從金壇押送國民黨軍隊10個俘虜到南京。途中經過一片莊稼地時,兩邊突然有子彈飛過來。隨行的軍官一看情形不好,掄起軍刀聲嘶力竭地喊:“趕快把他們都處理掉!”
一名俘虜被反綁着手,面對着我微笑,夕陽把他鍍成金子的顏色。我舉着刺刀,遲遲不敢下手。軍官大聲呵斥,威脅說如果不殺掉戰俘,就殺掉我。我哆嗦着,一刀刺進了他的胸膛。刺刀拔出後沾滿了血,他“啊”的一聲,搖晃着倒在了長江的浪濤裏。隨後,我眼看着同伴將另外9箇中國人一個個地捅死。鮮血在長江裏翻騰,四處是滾動的屍體,四處是我們犯下的罪惡……
是我們親手殺死了他們,我永遠忘不了那“啊”的一聲。如果他們的親屬現在站在我面前,將我大卸八塊,我也沒有任何可說的。
累累白骨讓我擡不起頭
1945年,日本戰敗。得到消息時,我們六中隊的中隊長衝出營房,一邊跑一邊叫喊:“日本輸了。”然後放聲大哭。我的心情很複雜,但一想到戰爭結束了,終於可以回家了,就和中隊長一起笑了起來。
投降後,我被蘇軍送到西伯利亞一個煤礦,一直到1947年8月返回日本。回國前,我開始懺悔。
日本右翼曾說,南京城當年只有20萬人,屠殺了30萬人是不可能的,從而想否認南京大屠殺。事實上,我前幾年親自到南京進行調查,當時的守城部隊30萬,市民20萬左右,加起來有50多萬人,大屠殺30萬的數字並非誇大。不管數字是多少,大屠殺是事實,是不允許被否認的。
2003年5月和2005年1月,我兩次到南京大屠殺紀念館,看到累累白骨,真的是慚愧得擡不起頭來。
我有一個孫子、四個孫女,最小的才17歲,反省歷史以及向中國人謝罪,最初是因爲感受到了孫子輩的可愛,是想讓後人們能跟中國的同齡人友好相處,促進兩國關係的儘早改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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