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日本、德國、印度和巴西組成的“四國聯盟”在爭常之路上越走越難,最主要的原因是它們遇到了一堵“大牆”———美國。根據聯合國改革程序,“四國聯盟”的提案在聯大提交表決時,只要得到2/3國家的支持,就能通過,進入下一程序。在“一國一票”的情況下,“四國聯盟”對一些國家甚至是大國的態度“視而不見”,但它們都不敢“忽視”美國。四國中,日本早早得到了美國的“承諾”,巴西明白美國不可能支持自己入常,剩下的德國和印度都由總理親自訪美,當面尋求美國總統布什的支持。在很長一段時間裏,美國奉行“支持日本,吊着印度,冷淡德國,反對巴西”的政策,但隨着“四國聯盟”爭常步伐的加快,美國最終全面攤牌,扛起反爭常大旗。
三招把四國擋在門外
爲了達到阻止四國爭常的目的,美國可謂三管齊下:
首先,公開反對四國提案。7月12日,美國國務院聯合國改革顧問塔席克里在聯大辯論時說:“我可以非常明確地說,美國認爲現在不應該就安理會擴大的任何方案進行投票”。塔席克里還警告說,即使四國提案獲得大會通過,美國也會在修改聯合國憲章時,阻止這一提案變爲現實。美國的這一表態,對許多國家的態度產生了影響,對“四國聯盟”造成了很大的心理壓力。
其次,阻止四國提案與非盟提案合二爲一。在爭常問題上,四國提案與非盟提案的共同點較多,主要區別是在否決權問題上非盟比四國堅決。而非盟是聯合國的一個大票倉,在192個聯合國成員中擁有53票。如果四國提案能與非盟提案形成一致,四國提案在聯合國大會付諸表決時,就極有可能得到大會2/3多數,即128票的支持。爲此,“四國聯盟”對非洲國家展開了強大攻勢,包括與非盟設立聯合工作組;提出160億美元的官方發展援助,以換取非盟的支持。對此,美國也馬上採取了行動。7月20日,美國副國務卿伯恩斯來到紐約聯合國總部,向聯合國官員重申了美國在聯合國改革問題上的立場。此外,伯恩斯一個重要的行程就是與埃及、阿爾及利亞等7個非盟國家的代表進行磋商,外交人士推測,伯恩斯這麼做是希望阻止非盟與“四國聯盟”達成共識,以避免四國近日對提案進行強行表決。
第三,對四國區別對待,逐個擊破。在日本、德國、印度、巴西的爭常之路上,四國捆綁在一起是他們實現夢想的最佳模式。但美國也公佈了一個安理會擴大方案,勉強提出可增加一至兩個常任理事國。美國的方案既有總體考慮,即將安理會的擴大限制在最小範圍內,同時也有離間“四國聯盟”的用意,因爲,一到兩個常任理事國席位會使四國之間產生競爭、分歧和摩擦。
“被美國打得最痛的一拳”
在美國的安理會擴大方案中,日本佔得先機。隨着美國將戰略重心轉向亞太,日本在美國對外戰略中的價值被重新發掘。早在小布什政府上臺之初,美國便計劃把日本打造成“遠東的英國”,而日本的小泉內閣也比前幾屆政府更加追隨美國的政策。美國顯然想將支持日本入常作爲對日本上述行爲的獎賞,而且一個積極配合的日本成爲安理會常任理事國有助於美國在聯合國發揮影響。然而,日本從入常可能性的角度出發,選擇了“四國聯盟”的方式,這就使美國在支持日本入常問題上面臨一種兩難選擇:放一個就等於全放,堵三個就等於全堵。因此,從全局與局部權衡的角度出發,美國在日本入常問題上採取了名義上支持實際上反對的做法。按照美國駐日大使的話說,“美國支持日本取得安理會常任理事國席位必須是更廣泛改革的一部分”。也就是說,日本入常要以美國在聯合國整體影響是擴大還是減小而定,而不僅僅取決於美日關係。而且,美國對日本的定位是一個聽話的盟國,而不是平起平坐的大國,日本成爲常任理事國也可能導致其大國意識膨脹,變得不聽話,爲此,美國始終留着一手,規定了一條底線,這就是即使入常,也不能擁有否決權。
日本雖然不敢明確指責美國,但從近日的報道可以看出,話裏話外都對美國的態度表示出一種被壓抑的不滿。7月12日,美國表態後,日本才如夢方醒,媒體大叫這是“被美國打得最痛的一拳”,也可以理解成被美國騙得最慘的一次。至此,日本只好放棄對美國的幻想,一邊堅持四國提案,一邊尋求與非盟聯手做最後一搏。可惜,這一新方式也遇到了來自美國的阻力,日本爭常之路因爲美國的“背叛”而險象環生。
想讓印度保值,但不想讓其增值
與對待日本不同,美國在印度入常問題上長期採取若即若離的態度。印度作爲一個南亞大國,其對外戰略是在兩個方向上展開的。一個是北向戰略,主要針對中國和巴基斯坦,一個是南向戰略,主要指向印度洋。印度的北向戰略中有一部分與美國戰略是重合的,這就是如何面對快速發展的中國,而美國看中的正是印度在這方面的價值,爲此,美國積極支持印度作爲一個大國在國際上發揮作用,這是近年來美印關係急劇升溫的主要原因。與此同時,美國也看到,印度作爲環印度洋地區最有實力的國家,還有一個可能主導印度洋的南向戰略,這可能與目前主宰世界主要海洋的海上霸主美國形成戰略衝突。因此,美國在如何處理與印度的關係中還隱含了防範的一面,這也是美國在發展與印度關係的同時沒有拋棄巴基斯坦的一個重要原因。另外,印度作爲一個發展中大國,在對外關係中有很強的主體意識。早在辛格政府成立之初,國大黨領導的團結進步聯盟在《最低共同綱領》中去掉了印美“戰略伙伴”的提法,強調“執行獨立的外交政策”。在此次訪美之前,爲了打消左翼黨派的顧慮,辛格多次提及“決不會出賣印度的不結盟政策”,“我不需要由別人提醒我什麼是愛國。”對急於想把印度變爲其戰略體系一顆棋子的美國而言,辛格的話聽起來實在刺耳。此外,從聯合國的投票記錄來看,印度與美國保持“一致率”一直低於平均水平。
早在6月中旬,美國曾放出風聲,含蓄表示“支持包括日本在內的兩個新增常任理事國”,從所謂的各種標準來看,印度都有較爲明顯的優勢,這一度讓印度媒體認爲美國的態度有所鬆動。美國之所以在印度入常問題上引而不發,是想將印度導入自己的戰略軌道。但印度堅持參加“四國聯盟”等做法,使美國最終攤牌,表示“只支持日本”。這就是美國只希望印度保值而不希望其增值的真實心態。
防止與歐盟平起平坐
在入常問題上,有媒體稱美國在報復德國,直接原因是在美國發動伊拉克戰爭前,德國在聯合國投了反對票。但更深層次的原因與美國對歐盟的立場有關。冷戰結束後,美國仍傾向於將歐盟視爲其全球戰略中的一個工具和幫手,然而,隨着外部威脅的消失和政治、經濟一體化的不斷髮展,歐盟越來越傾向於在國際事務中發揮獨特的、不同於美國的作用。例如,近年來美國單邊主義和運用軍事手段解決問題的傾向不斷加強,而歐盟則日益強調多邊主義和運用外交手段解決問題,雙方這方面的矛盾在不斷加深。《科隆日報》的評論說,只要美國的強權外交政策與安理會俄中法追求的多元化世界無法取得“平衡”,德國的“入常夢”仍將是一個幻想。
美國從未考慮過巴西
“四國聯盟”中,美國要剔除的第一個成員就是巴西,這是由根深蒂固的地緣政治決定的,因此,巴西甚至放棄了遊說美國。長期以來,美國一直是西半球的“霸主”,這種地位是美國在世界其他地方發揮影響力的基礎。因此,美國一直努力防止在美洲地區出現一個有可能挑戰其霸主地位的國家。在美洲,從領土面積、人口和自然資源角度看,巴西是惟一一個有潛力對美國構成挑戰的國家。而且,從巴西在聯合國的投票記錄來看,它與美國的“一致率”也遠遠低於平均水平。尤其是多個拉美國家的左派上臺後,開始和美國對着幹,巴西總統盧拉就是帶頭人。美國以反恐爲名要求外國人進入美國時按指紋,惟一對着幹的就是巴西———要求進入巴西的美國人也按指紋;美國補貼本國棉農,被巴西告上法庭,居然贏了,美國非常窩火。可以說,拉美左翼政府與美國存在着一定的意識形態分歧,而最近一段時間,拉美許多國家左翼力量的壯大,已讓美國人感到,自己的後院不像上世紀90年代那樣安穩了。所以,美國從未考慮過支持巴西入常。
美國人冷眼看爭常
美國之所以扛起反爭常大旗,是因爲,美國認爲,聯合國改革首要解決的應是民主、人權和反恐等問題,而不是有可能削弱美國發言權的爭常問題。而從最有爭議的安理會擴大問題入手,將會分散各國對這些問題的注意力,沖淡對這些問題的關注度,從而影響到美國的全球戰略。從美國國內來講,“國際事務是華盛頓的特殊愛好”。在美國外交政策的庇護下,美國民衆基本不關心國際問題,政治性強的大報沒多少人看,地方報紙卻很受歡迎,報紙上最吸引人的是本地廣告,而四國爭常就像是“火星上的新聞”,基本沒人關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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