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上一次六方會談時相比,目前六國在整體關係上更爲複雜化了”
7月26日,北京,經歷了13個月的漫長等待後,第四輪六方會談終於重啓。
美國代表團團長希爾半開玩笑地對媒體說:“如果想問我(會談)開多久,我不知道。不過,我可以告訴你們,我多帶了一些衣服,我想你們最好也有這樣的準備。”
希爾並不完全是開玩笑。會談的六方構成了一副完整的東北亞政治版圖,會談框架內幾乎集聚了東北亞的所有矛盾。由於歷史的以及現實的原因,這盤政治棋局變得錯綜複雜。而在等待會談重開的13個月當中,這幅政治版圖又已經發生了新的變化。
六國雙邊關係“複雜化”
“與上一次六方會談時相比,目前六國在整體關係上更爲複雜化了。”中國人民大學國際關係學院副院長金燦榮說。
金燦榮認爲,這一複雜化過程表現在多個方面,如以韓國爲中心來考察,韓美關係以及韓日距離都拉大了。
2005年3月22日,盧武鉉在韓國陸軍第三士官學校發表演講時稱:“今後我們將在朝鮮半島乃至整個東北亞地區的和平與繁榮進程中發揮均衡者作用。”這與盧武鉉2002年總統選舉期間發誓要把韓國提升到與美國平起平坐地位的思路一脈相承。
但是美國對此並不讚賞。美國國防部東亞事務次長勞里斯甚至表示:“東北亞制衡者論與韓美同盟無法共存,倘若韓國欲結束韓美同盟關係,則悉聽尊便。”輿論分析認爲,韓美同盟產生了明顯的裂痕。
韓美的裂痕還體現各個具體的方面,如韓國反對美國欲將朝核問題提交聯合國的做法,也反對日本成爲安理會常任理事國,而後者得到美國的明確支持。
在韓日關係上,2005年是韓日建交40週年,韓日兩國政府將今年定爲“韓日友誼年”。然而,發生於2005年初的獨島(竹島)之爭,卻讓“韓日友誼年”變得黯然無光。日本歪曲歷史問題給韓日關係也造成了極大的障礙。
同樣複雜化的還有朝日關係。中國國際問題研究所亞洲太平洋研究室主任晉林波告訴《瞭望東方週刊》:“在朝核問題出現之初,日本仍然願意與朝鮮改善關係,淡化核問題在日朝雙邊關係中的地位。但是現在已經不一樣了,日本已經明確地把核問題放在了雙邊關係中的突出位置。”
另外兩對關係的變化直接牽扯到中國人的神經,即中美關係和中日關係。在過去一年多的時間裏這兩對關係也同樣朝複雜化的傾向發展。
“中美之間不能說對立,但是矛盾在加深,尤其是雙方的戰略猜疑在加重。”中國人民大學國際關係學院美國研究中心主任時殷弘說。
這種戰略猜疑充分體現在7月19日美國國防部公佈的《2005年中國軍力報告》當中,報告稱中國目前正處在一個“戰略十字路口”,“仍沒有一勞永逸地決定走哪條道路”。布什在2005年6月對記者說:“(美國)和中國的關係非常複雜,美國人應該把兩國關係看作是複雜的關係。”這與布什第一任期美國高層多次界定“中美關係處於歷史最好時期”形成了鮮明對照。
中國國際問題研究所副所長阮宗澤對《瞭望東方週刊》說,“中美關係再一次回到了頭條。”
至於中日關係的複雜化則是一個毋庸贅述的事實,用時殷弘的話說,“中日關係一年間出現了嚴重的惡化。”
“從東北亞的整體格局來看,六方的關係比第三輪六方會談時要差。”時殷弘說。
“極化”傾向加劇
在紛擾複雜的東北亞政治圖景當中,時殷弘認爲其中有一個清晰的動向可以加以辨別,那就是一定程度上的“極化”傾向,“美國和日本兩個海洋國家的同盟越來越緊密了。”
在一年多的時間裏,日美關係表現得相當“親密”。軍事上,美國在削減其他地方駐軍的同時,卻加強了對日本的駐防。2005年4月,日本政府給予美軍許可,將美軍第一軍團總部從華盛頓州遷移到日本神奈川縣座間市美軍軍事基地。兩國軍事同盟再次強化。
2005年,日本爲爭取成爲安理會常任理事國在全球奔走呼籲,美國在拒絕德國、印度等國的同時,惟獨對日本表示明確的支持。而在反恐等問題上,日本則給予美國有力支持。
與此相應的是,日本日益表現出脫離亞洲的傾向。除了中日關係,韓日關係的持續淡化甚至惡化之外,日俄關係也因爲領土爭端而遭遇障礙。2005年是俄日建交150週年,還在2004年的時候,媒體就已獲悉普京在年內將訪問日本。但由於“北方四島”問題雙方各不相讓,普京訪日行程一再推遲,直到此時尚未成行。
7月27日,日本外相町村信孝以爲聯大表決四國入常決議案作最後努力爲由首次缺席該外長會議,引發東亞國家批判日本“輕視亞洲”。
無獨有偶,日本共同社近日也報道說,在近期東盟各國與中國經濟聯繫日益緊密的同時,東盟中也傳出不滿的呼聲,認爲同中國相比,日本在與東盟的經濟合作方面“缺乏積極性”。“日本去年以來社會保守化進一步上升,特點是以國內政策爲趨向,對外界的關注和顧忌下降了。而在外交上則緊跟美國,這裏面有它的戰略選擇在裏面,他們認爲日本的前途還是在美國。”金燦榮說。
在美日走向“極化”的同時,時殷弘認爲中國、朝鮮、韓國,某種意義上還有俄羅斯的立場與以前相比更爲一致。
在一年多的時間當中,中俄戰略協作夥伴關係進一步得到了提升。2005年7月1日,在俄羅斯訪問的中國國家主席胡錦濤與俄羅斯總統普京簽署了《中俄關於21世紀國際秩序的聯合聲明》,俄羅斯《共青團真理報》評論認爲這是“兩大國首次在沒有美國參與的情況下評估當前國際秩序,並提出改變這種秩序的可能途徑。”
關鍵還在朝美
金燦榮認爲六國關係總體趨於複雜化對六方會談會帶來一定的消極影響,不過這個影響不會太大,朝核問題能否得到解決關鍵仍然取決於朝美雙方的態度。
“從目前的進展來看非常矛盾,會談開始後雙方差距似乎比上次還大。朝鮮要美國承認其有核地位,主張不光要談朝鮮棄核的問題,還要談整個朝鮮半島的無核化問題。而美國則提出人權問題。這使問題複雜化了。”
但另一面,金燦榮認爲也有很多的積極因素存在。比如世界輿論對六方的壓力加大了,這迫使會談作出一個交代;中國和韓國都表現得更爲積極;美國與朝鮮進行雙邊接觸體現美國的態度比上次更靈活;朝鮮國內經濟情況非常糟糕促使朝鮮儘快走向解決以換取援助。
“最後結果如何還很難判斷,需要繼續觀察。”金燦榮說。
專家普遍認爲,如果能夠像歐洲煤鋼聯營的先例一樣,化“危機”爲“轉機”,那麼有理由相信這一機制今後可能發展成爲東北亞安全機制,乃至爲東亞一體化創造條件。但是所有這些都有一個先決條件,即首先解決朝核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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