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者:60年來,親歷原子彈爆炸的長崎人越來越少了,那麼二戰後成長起來的長崎人還能深刻銘記戰爭的創痛嗎?
伊藤一長:目前,長崎市健在的經歷原子彈爆炸的還有49200人,平均年齡73歲。今年是原子彈爆炸60週年,再過10年後,生存者會更少,我們確實有這樣的擔憂。不過,也能看到現在的年輕人正在爲了和平而努力,在長崎就有5名青少年成爲了和平大使。
記者:爲什麼我們在原子彈爆炸資料紀念館及長崎的紀念活動中,只看到強調原子彈爆炸帶來的深重苦難,但幾乎看不到形成這一苦難的原因——日本曾經發動的那場戰爭?
伊藤一長:原子彈爆炸資料紀念館是爲了反映原子彈帶來的災難,核武器的恐怖,核輻射帶來的災難而建立的場所。所以沒有涉及到造成原子彈爆炸發生的原因。戰爭確實給亞洲各國帶來了很多災難,這在歷史中已經有了準確的記載。
記者:在對長崎市民的採訪中,我們發現部分市民依然在迴避那場不幸源於日本發動的戰爭,有的市民把遭到原子彈襲擊當作命中註定,甚至認爲原子彈是上蒼爲結束戰爭而帶給日本的“禮物”,您贊同這樣的想法嗎?
伊藤一長:大家都知道,1945年8月6日和9日,美國分別在廣島和長崎投下了原子彈。當時的日本已經基本喪失了戰鬥能力,財力人力瀕於枯竭,而美國以早點結束戰爭、減少犧牲者爲由使用了原子彈。經歷了爆炸的人認爲,這是把人作爲原子彈爆炸實驗品的舉動。在兩個地方使用的原子彈完全不一樣,而且根本沒有使用的必要和理由,尤其不能理解的是,長崎本來不是被攻擊的目標,只是因爲天氣適宜而遭到了襲擊。抱有你問到的那種看法的人,對歷史的看法是荒謬的。
記者:日美兩國目前保持着特殊的友好關係,但美國也曾對日本使用了原子彈,這對日本人而言是不是一件很矛盾的事情?
伊藤一長:對於經歷核爆炸的人們來說,那是一場災難,倖存者至今仍要忍受核爆炸輻射帶來的各種病痛的折磨,他們當然會想,爲什麼被原子彈轟炸的是我們。我們想要告訴美國民衆的是這裏有過核爆炸的痛苦經歷,讓美國民衆瞭解原子彈的可怕,特別是核輻射給人們帶來的長期的不可預料的危害,從而使兩國人民一起提倡和平和無核化。我們一方面反對美國政府在覈武器方面的立場,另一方面,希望美國人民能支持我們的主張。
記者:中日在古代曾有過長期的友好交往,但是近代卻發生了日本侵略中國,給中國造成巨大苦難的戰爭,請問市長先生如何看待那段歷史?
伊藤一長:我在今年的《和平宣言》中採取了一種認真對待戰爭的態度,認爲日本政府應該深刻反思,不再參與戰爭,爲建立世界和平而努力。
記者:市長先生在9日的紀念活動中表達出非常強烈的和平理念和願望,但我們也知道日本正準備修改和平憲法,這是否和您所表達的和平願望相違背?
伊藤一長:日本憲法是對各種主張經過長期討論後確立下來的。戰後,(日本)憲法引進了民主的觀念,所以也許有些人認爲憲法受到了美國的影響,而不是自己國家的憲法。我認爲,包括憲法第9條這樣問題的解決還需要花很長的時間。國民對此的認識並不成熟。與修憲相比,更應優先考慮處理與中國、韓國的關係,怎樣去看待戰爭帶給別人的災難。
記者:中日關係目前處於一個冷淡期,作爲長崎市長,您怎麼理解兩國關係出現的倒退?小泉首相應對此負責嗎?
伊藤一長:從地理位置看,長崎是一個距離中國很近的城市,有很多中國人在這裏居住。幾百年中,大家相處得非常融洽。至今,長崎還保留着中國的一些傳統活動。作爲我個人的見解,剛纔提到戰爭給亞洲各國帶來的災難,應該有專家組成委員會花時間對一些歷史問題進行認真準確地調查,根據這些調查來制訂一些原則,使各國能夠更加友好交往。這個問題到現在已經60年了,如果得不到合理解決的話,會把困擾留給我們的下一代,甚至下下一代。作爲鄰國,都有着建立友好關係的共同願望。兩國政府應該義不容辭地解決這個問題。
記者:小泉首相在和中國領導人會談的時候,多次強調,日本把中國的發展看成是機遇,但也有人,比如石原慎太郎先生,把中國的崛起看成是對日本的威脅,請問市長對此有什麼看法?
伊藤一長:日本是一個民主的國家,所有的政治觀點、言論、文章都是自由的,但不管是出於什麼立場,都應該對此負責任。日本的企業正在與中國和其他國家進行着頻繁貿易往來,現在地球“越來越小”,大家都應該有全球化的意識,而不應該站在自己的立場上來判斷機遇或者威脅。
記者:長崎歷史上曾是開展中日交流最早的地方之一,現在的長崎和中國一些城市也保持友好交往,我們想知道,目前的中日關係對長崎與中國的交往有什麼影響?市長對中日關係的未來有何期待?
伊藤一長:從歷史上來看,日本的文化傳統和生活習慣受到中國的長期影響,長崎也從中受益匪淺,長崎和中國的交流是非常深遠的,我個人也榮幸地成爲了福州的榮譽市民,長崎市民都以自然的心態與中國進行交流,從心裏認爲日中應保持長期友好關係,完全沒有牴觸的心理。畢竟兩國有着幾百年的交往。未來這種交流也應該繼續維護和發展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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