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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屆世界法律大會中國組委會主席、最高人民法院院長肖揚
第22屆世界法律大會今天上午在北京人民大會堂隆重開幕。這是繼1990年承辦第14屆世界法律大會之後，中國第二次承辦世界法律大會。來自世界60個國家和地區的1500多名中外法律界高層人士在六天的會期中，將圍繞“法治與國際和諧社會”這一主題，就22個國際社會普遍關注的焦點、熱點問題展開熱烈的討論。這麼多重量極的國際法律界嘉賓彙集中國，他們將要探討什麼？舉辦這次法律大會對中國的法制建設將產生怎樣的積極影響？帶着這些觀衆普遍關心的問題，我們獨家專訪了本次大會的中國組委會主席、最高人民法院院長肖揚。
肖揚：百聞不如一見，他看到中國的現狀，他必然會加深對中國的瞭解，我想只有瞭解纔會理解，只有理解他們纔會信服。
肖揚，漢族，1938年8月出生，廣東河源人。中國人民大學法律系畢業。曾任廣東省人民檢察院檢察長、最高人民檢察院副檢察長、司法部部長。1998年3月當選爲最高人民法院院長。2003年3月當選連任最高人民法院院長。中共第十五屆、十六屆中央委員。第22屆世界法律大會中國組委會主席，中國首席大法官。
採訪時間2005年8月30日下午三點
記者：肖院長，說到這一次的世界法律大會非常有意思，是在上一次大會召開之後，世界法學家協會主動提出，說下一次大會就放在中國來召開，您覺得爲什麼會選擇在咱們中國呢？
肖揚：世界法律大會在一個國家舉辦兩次，世界上只有三個國家，一個是中國，一個是美國，還有一個菲律賓。2003年，世界法學家協會執行副主席瑪格麗特·漢內白麗到中國，她在北京、上海兩地考察時發現：中國不僅在經濟發展方面非常驚人，城市面貌變化非常之大，而且中國的法制建設、司法制度的改革、司法裁判方面也取得了很大的成就。她就提出能不能在北京和上海兩地來舉行。我們也同意了。
2005年3月1日，由最高人民法院牽頭，全國人大、全國政協、中央政法委、最高人民檢察院、國務院相關部門、社會團體及北京和上海市政府等相關領導人組成的第二十二屆世界法律大會中國組織委員會在北京正式宣告成立。
記者：咱們定的這個主題叫法制與國際和諧社會，這很容易讓我們聯想到我們現在正在建設社會主義和諧社會，那麼這兩個“和諧”，您覺得是一種巧合還是不謀而合，還是世界法制正在趨同於這一點？
肖揚：世界法學家協會原來的宗旨就是通過法律維護世界和平，他有一個宗旨就叫做“強者面對公正，弱者得到保護，和平得以永續”。坦率地講，法治與國際和諧社會這樣一個主題是我們提出的建議，我們感到這樣一個主題是符合它這個主題的，是符合它的宗旨的，所以我們覺得這個法制與國際和諧社會跟它這個主題、宗旨是完全相符合的。
記者：非常契合。
肖揚：對，非常契合。恰好我們中國也提出來要建設和諧社會，我們感覺到國際也需要和諧，才能夠進步、才能夠穩定，沒有這個和諧就不能發展，沒有和諧就不能穩定，沒有和諧，大家就不能夠坐下來談，所以對世界和平發展是沒有好處的，所以我們提出這麼一個宗旨，被接受了。
記者：這次法學大會設置了22個專題6大項，我看了一下，很多的議題當中都涉及到人們共同關心的很多的問題，比如說反恐、反腐敗、環境污染等一系列的問題，這些專題的提出它的依據是什麼呢？
肖揚：主要是根據世界法學家協會的宗旨來考慮的，這22個專題有它的特點。第一個特點就是要世界各國普遍關注的熱點和焦點問題。比方講反恐、反腐敗、毒品犯罪這些都是世界共同關注的熱點和焦點問題。第二點就是它的廣泛性，不光從中國的角度來考慮，還要從世界各國普遍關心的問題來考慮，不光是從大國來考慮，也從中小國家、發展中國家來考慮。不僅要考慮發達國家需要解決的問題也要考慮發展中國家的一些問題，所以綜合起來，這些問題具有它的廣泛性。第三個考慮的他們報的題目，各個國家的資深的法官、檢察官、司法高層人士他們想講什麼題目，這些題目大概就是離不開這22個專題。
從1963年舉辦第一次世界法律大會以來，本次世界法律大會既是歷屆大會中規模最大的，也是規格最高的。與會的1500多名代表來自近60個國家和地區。其中有中國、英國、俄羅斯等34個國家的首席大法官，有美國等20多個國家的大法官和最高法院的副院長，還有六個國家的司法部長，檢察長。這些嘉賓不僅是他們所在國家的法律界最高層人士的代表，而且在國際法律界也享有崇高的威望。他們中的110名代表將就當前世界和中國法律領域的22個前沿課題進行發言。
肖揚：這次法律大會對我們國家瞭解世界，同時也爲世界各國法律工作者對中國的瞭解提供了一個很好的機會，所以我想今後對法制建設的作用會是很巨大的。具體來講，對一些具體問題的討論，對我們國家而言都是很有參考價值的，比如講動產與不動產專題的討論，對我們正在進行的起草民法典的工作會起到推動的作用。又比如說通過對司法情緒與司法質量的合理配製方面的討論對推動我們國家的司法體制改革，合理分配司法資源，實現公平和正義方面會有很大的推動作用。
這次世界法律大會，反腐敗的國際合作是一個重要議題。就在法律大會召開前不久，8月16日，中國第一個被從國外引渡回國受審的貪官——原中國銀行廣東開平支行行長餘振東在中國廣東省江門市人民法院接受正義的審判。而同樣是在廣東，肖揚在1989年倡導建立了中國第一個反貪污賄賂工作局。當時，肖揚擔任廣東省人民檢察院檢察長。
記者：肖院長，近幾年反貪工作一直是人們關注的熱點，這一次世界法律大會我想也是各國代表所關注的熱點問題，您認爲將來在跨國之間的反腐敗、法院合作方面還有哪些新的空間？
肖揚：我們加入《反腐敗條約》以後，第一例把餘振東這麼一個大貪污犯從國外引渡回中國，這是很說明問題的。需要加強國際方面反腐敗的合作。我們也加入了《國際反腐敗公約》了，我想這個反貪部門他們會不斷地完善和發展。
記者：您作爲中國首席大法官將在“法律、法治與法院”這個專題當中來做主旨發言，那麼您發言的主要的核心議題，您主要想闡述的觀點是什麼呢？
肖揚：“法律、法治與法院”的這樣一個專題是非常大的專題，如果要講的話可以講很長很長時間，但是我就不打算泛泛而談，我是主要介紹一下中國的實踐問題。如果說是有什麼特點的話，我可以告訴你一點，從我們二十多年的法制建設當中就感到，在社會急劇變化的進程中，法制建設必須與時俱進，但是社會走向穩定，走向成熟了以後，法律就應該相對的穩定下來，不能夠變化得太大，但是我們處於轉型時期，發展非常之快，法律往往是滯後，在這麼一個情況下必須要與時俱進。走向穩定、走向成熟了之後，法律是要有它的穩定性。不能朝令夕改。
記者：肖院長，我們知道每次法律大會開完之後都會通過一個宣言，1990年在中國發表了《北京宣言》，這一次將要發表一個《上海宣言》，在這個宣言當中，我們所期待它會達到一個什麼樣的成果？
肖揚：這樣一個宣言對各個國家的政府沒有什麼約束力，但是能夠起到一個輔助、促進世界和平與發展的這樣一個作用。所以我們感覺到發表這樣的一個宣言，也表達了全世界法律工作者肩負的歷史的使命和共同的責任，大家都有這麼一個共同的希望，通過法律來維護世界和平和發展，促進各國的經濟、文化和社會的進步。
1990年4月，中國成功地舉辦了第14屆世界法律大會。時隔十五年，中國再次承辦第22屆世界法律大會。15年來，中國製定了一大批新的法律，對原有的法律也進行了大量的修訂，中國現行的法律達到200多部，現行的行政法規600多部，目前，已經初步建立起了適應社會主義市場經濟和民主政治發展的具有中國特色的社會主義法律體系。這個法律體系包括七大類：一是憲法和憲法相關法。第二是民商法。第三是行政法。第四是經濟法。第五是社會法。第六是刑法。第七是訴訟和非訴訟程序法。
記者：這點，肖院長，從我們經常做法律報道的記者來說，也有切身的感受，感覺在這一段時間，我們的立法速度包括從數量到質量也是空前提高。
肖揚：是的。在世界上來講，立法的速度當然在保證質量前提下也加快了立法的進程，所以改革開放20多年來，立法的速度這麼快還是罕見的，可以說是世界上也是前所未有的。中國提出了依法治國、建設社會主義法治國家，把這個寫入了《憲法》，保障人權、保護私有財產、公有制和非公有制共同發展的重大問題也寫進了《憲法》。的確是了不起的進步，不僅中國人感到是一個很大的進步，就是外國人看也是一個了不起的進步。
在司法方面，訴訟案件數量也在以很快的速度發展：從1990年到現在15年間，全國法院受理、審理的案件達到了7600多萬件，涉及的金額59000多億人民幣。15年間各級法院共受理執行案件2500多萬件，涉及的金額2萬4千多億元人民幣。
肖揚：應該說15年來取得了長足的進步，這些進步表現在人們的法律意識、訴訟意識在不斷的增強，過去中國人有一種心態，不太願意到法院去打官司，一打官司就是吃官司了，把自己到法院打官司看成是不光彩的事情，現在不那麼看了，有矛盾、有糾紛到法院去提起訴訟當做是解決矛盾的重要途徑。表明人民羣衆相信法院、願意到法院打官司，這是中國老百姓一個思想上的很大轉變。
1998年3月，肖揚在第九屆全國人民代表大會上當選爲最高人民法院院長。肖揚畢業於中國人民大學法律系，有着很深的法學功底。這些年來，他先後在中國的公安、檢察、司法、法院工作並擔任要職，又有着非常豐富的司法界實踐經驗。在擔任最高人民法院院長以後，懷着法治的理想與追求，在肖揚的大力推動下，最高人民法院遵循司法發展的客觀規律進行了一系列的司法改革。
記者：這一點從我們記者採訪當中已經注意了，比如說現在再去採訪法院的法庭，審判工作會比以前要更容易一些了，您提出這些所有的工作思路，它的出發點和核心理念是什麼？
肖揚：公正是司法的核心，也是司法的靈魂和生命，這些年來我們一直強調公正是司法的靈魂和生命。
肖揚倡導的這些改革主要包括四個方面：第一是審判方式的改革。過去審案主要由法官發問，被告人或者是當事人回答來查明案件事實和真相。現在轉變爲加強了當事人主動舉證、抗辯，積極參與訴訟，法官居中裁判，秉公斷案。第二是進行了審判組織制度的改革，擴大了合議庭和法官獨立審判的職權，減少了行政權力對法官審判的干預；第三是進行法官制度的改革，加速法官職業從大衆化向職業化的轉變。第四是落實憲法和法律規定的審判公開。1998年7月11日，在北京市第一中級人民法院，中央電視臺第一次對八一電影製片廠等十大電影廠訴北京天都音像版權代理中心等三家單位電影作品著作權侵權一案的審理進行了現場直播。億萬觀衆通過電視屏幕看到了法院審案的全過程。
肖揚：我認爲陽光審判也就是公開審判是防止暗箱操作，防止腐敗現象存在的最重要的機制，要面向羣衆，向社會各界來監督審判是不是依法執行，是不是公正裁判，起了很大的作用，所以一些法官對這方面做得好的地方，違法違紀的現象很少發生，公正裁判的比例在提高，法官公正的意識也逐步在增強。但也有很多沒有能夠按照自己的預定的目標實現的。
記者：您認爲理想當中職業化的法官隊伍，他們的工作狀態應該是什麼樣的？
肖揚：應該說法官有一個潛規則，就是要慎言，要少發表各方面的見解，因爲法官說出去的話，人家就當做是法律的代表，法律的化身，講得不好的話，容易出毛病。不管什麼制度下的法官都有這麼一個潛規則。當然了，我們中國特色的社會主義下的司法制度，我們還要走羣衆路線，慎言不等於不走羣衆路線，慎言不等於不接觸外界，比如說今天我就很高興地會見了新聞界的朋友。所以中國的實際情況下，還是需要密切聯繫羣衆，走羣衆路線，當然我講的羣衆是整體的羣衆，而不是當事人，如果一個法官跟當事人過分親暱，那是不可設想的，人家很難相信這個案件你是判得信服的
記者：我知道您作爲中國的首席大法官經常也會接觸到世界法學界的高層人士，這當中也會有您的老朋友，您覺得在他們的眼中，我們中國法律會是一個什麼樣的新的形象？
肖揚：總的來講，我感覺到跟他們的接觸當中，這幾年對中國的評價是很高的，首先一個，他們認爲中國致力於推進依法治國，建設社會主義法制國家，並且把這樣一個重大的問題寫進了《憲法》，他們感到中國的變化是非常之大的。第二個他們的評價，中國的立法是不斷地完善。第三方面，國際朋友對我們司法方面的評價也是很高的。比方講最近美國的一個大法官金斯伯格到中國來訪問的時候，他也講到，我從書本上、資料上所閱讀到的遠比親眼看到的差得多，也就是說他親眼看到的比資料上反映到的印象深刻得多。還有比方講泰國的大理院的院長，也就是我們講的最高法院的院長，他來到中國以後，感到非常驚訝，感到中國的法制建設是進步很大的，表示要向中國學習。
目前，最高人民法院正在抓緊制定第二個《人民法院五年改革綱要》，進一步增強司法能力，進一步規範司法行爲並形成長效機制，努力實現人民法院工作的規範化。
記者：肖院長，我瞭解目前最高人民法院正在制定第二個五年改革綱要，這個綱要當中，重點要闡述的比如說要謀劃的，我們新的工作重點和人民法院工作的發展方向是什麼？
肖揚：最主要的是第二個五年改革綱要的方面主要是三大方面的改革。
第一個是訴訟程序方面的改革。這方面包括刑事審判程序、民事審判的程序以及行政審判的程序，程序方面的改革。這個程序公正往往是體現司法公正重要的前提和條件，如果程序不規整，往往很快看到了你，你的做法程序就不公正，很難體現你的公正。
第二個包括機制方面的改革。比如說一些審判機制方面，比如說人民法庭的改革，你是不是方便羣衆的訴訟，人民法庭是不是可以直接受理案件，是不是可以巡迴審案等等這些機制，要進行改革。通過這個改革來進一步實現公正。
第三個方面就是管理方面的改革，就是法官就不是行政人員，行政人員必須從法官當中要出來，行政人員跟法官要分離開來，要進行加強政務管理。通過隊伍的思想教育、人員培訓各方面的引導來提高法官的水平。
作爲本屆世界法律大會的東道主，中國的法律工作者、各級人大、政協、政府部門的代表以極高的熱情參與了這次世界法律界的盛會。包括來自香港、澳門、臺灣地區的代表在內，中國代表共有1000多人與會。他們的共同目標是，通過對“法治與國際和諧社會”主題的深入研討，更好地實現“強者面對公正、弱者得到保護、和平得以永續”的法治理想，讓更多的人近距離地接觸與瞭解今天的法治中國。
肖揚：世界各國的大法官、檢察官、律師、法學專家到中國參加這樣一個法律大會，我想肯定會加強他們感性的認識，百聞不如一見，儘管他也從書本上、資料上也瞭解了我們中國的一些情況，但是百聞不如一見，他看到中國的現狀，他必然會加深對中國的瞭解，我想只有瞭解纔會理解，只有理解他們纔會信服。這樣他纔會把中國的法制建設的進步、司法改革的成果以及中國公民法律意識的提高，這樣一些重大的變化向世界各國介紹，回到他們本國去介紹中國的情況，讓他們本國的人民更瞭解中國，更親近中國，更相信中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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