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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爲了這次手術，我辭去了工作，想了整整兩個月，我想，如果社會肯接受我一直以男性的形象出現，我也許可以不做這種變性手術。”
日前，天津市四六四醫院整形美容中心爲易性病患者王某實施了“女變男”手術的第一步——胸部縮小術，這也是天津市實施的首例“女變男”變性手術。如果她能夠繼續完成手術，她將成爲天津’市第一個真正的變性人。但是作爲當事者，王某自己並沒有想這麼多。12日，在得到了她本人的同意後，記者與她進行了一次傾心交談。
王某其實是一個非常開朗健談的人，而且很坦率，她中等身材，頭髮很短，穿一件寬大的T恤，走起路來像男人那樣有一點晃。雖然她把自己打扮成男性，但記者仔細端詳，覺得她還是更像一個女人，只不過是一個很帥氣的女人。記者和她的交談沒有什麼障礙，也沒有什麼尷尬。
“我常常有一種錯覺，認爲自己就是某某男孩，並暗想，我要是他該有多好……”
記：你從什麼時候開始注意自己的性別？
王：小的時候，我沒有什麼性別意識，所以也沒覺得自己和別的男孩有什麼不同。後來，大約是13歲吧，我來了初潮，乳房也開始發育，我纔開始意識到自己其實是一個女孩，但我覺得不是很適應，從上初一開始到現在，我沒有去過公共的浴室和衛生間，我不願意去。上學的時候我會忍着不上廁所，放學了趕緊回家，好去方便。初中的時候，我自己做主，給自己剃了一個“寸頭”，現在看來，那可能是我第一次有意識地想當一個男孩。
到後來，我常常有一種錯覺，認爲自己就是某某男孩，並暗想，我要是他該有多好。而在我父母的意識裏，我就應該上大學，因爲我的幾個哥哥也都上大學了。然而，我卻在距離高考還有一個月的時候偷偷離家出走了。現在回想起來，這是迄今爲止我最爲後悔的一件事情，當時之所以逃學，就是覺得女孩子再奮鬥也沒有什麼意思。
“我曾經試圖承認自己的性別，爲此，我還談了幾個對象。爲了不做手術，我強制自己不存錢。這次能做手術，可能是天意……”
記：你有沒有想過做一個女人其實也挺好？
王：有一段時間我也想認命，承認自己現在的性別。爲此，我離家出走去了南方。在那個陌生的城市裏，我選擇了一個最女性化的職業——酒店裏的迎賓小姐，那是我平生第一次穿拖地的長裙和高跟鞋。說實話，剛穿上這身行頭的時候，我還覺得很興奮，但到了晚上，不知爲何自己就偷偷地哭。我做了不足一個月，連工資都沒領就直接去了北京。我在北京逛了一個月，實在生活不下去了，這纔回到了家。
再後來，我也想像正常人一樣結婚生子，過簡單的生活，爲此，我還談了幾個對象。我覺得他們更多的時候是把我當成了哥們兒，而這是我非常喜歡的角色，所以開始的時候，我們一起玩，相處得還不錯。但是時間久了，難免要“親熱”，每到那種時候，我就會覺得非常噁心，簡直是忍無可忍。所以，我只有一次次地選擇分手。
記：可是真要做手術，決心並不好下吧？
王：那當然，更何況我非常怕疼。兩年前，我發現自己越來越想改變自己的性別時，曾經去過北京的一家醫院諮詢。但是因爲怕疼，我始終沒有勇氣去進行手術。爲了強制自己打消這個念頭，我開始強制自己不存錢。我每個月都有兩三千元的收入，按說完全可以存下錢，但是我怕有了錢就會想入非非，於是我開始花錢，和朋友一起喝酒、吃飯、下館子……只要是能花錢的地方我都去，就是不存錢。這次我也不知道爲什麼會存下了1萬元錢，剛好能做這個手術，這可能也是天意吧！
“把自己打扮成男孩的樣子，只能是年輕女孩的專利。我想像男人一樣生活，但我的周圍總是充滿了閒言碎語……”
記：其實女孩打扮成男孩的樣子並沒有什麼稀奇，你不是非變性不可。
王：現在很多女孩都把自己打扮成男孩的樣子，有的看上去還很帥氣，但是，這只是年輕女孩的專利。我二十多歲的時候，周圍人看我打扮成男人的樣子也沒說什麼，但是隨着年齡的增加，我周圍的閒言碎語就開始多了起來。比如，本來哥們兒坐在一起很開心，突然就會有人問我，你到底是男的還是女的？怎麼看不出來？你爲什麼還不結婚？過去每當我聽到別人這樣問我，我就會轉身離開，我不願意告訴他們我是個女人，我覺得羞於啓齒。但是我的確是個女人，後來我想，要是我做了變性手術，我就可以理直氣壯地跟他們說：“我是一個男人，我願意不結婚，你們管得着嗎？”
當然，如果我周圍的人能夠接受我一直這樣，我也許不會做什麼變性手術。因爲什麼性別對我來說其實不是最重要的，我只想過我想過的生活，不願意別人對我指指點點。
“實施變性手術的想法，我的父母和家人還不知道。不找對象，這是哥哥們所能容忍的下限。我不是一個壞人，我只想過我想過的生活……”
記：你有什麼愛好嗎？
王：我的愛好都很男性化，比如我喜歡摩托車，而且是特別喜歡。我現在還喜歡汽車，一直希望自己能有一輛小車。我學的技能也都是男性化的，這些年我學了修汽車、電工、理髮等等，但是我不會洗衣做飯，我覺得那都不是我應該乾的事情。而且我覺得作爲女人有時候還會受到歧視，就拿我現在從事的理髮職業來說，其實我的手藝非常好，但顧客們都不願意讓女人爲他們理髮，他們覺得女人的手藝不行，所以老闆一般都不會僱傭女性。如果我要是一個男人，我會掙到比現在更多的錢。
記：你的家人同意你變性嗎？
王：實施變性手術的想法，我的父母和家人還不知道。畢竟這次還不是真的變性，還不需要家屬的公證證明。很長時間以來我都不願意結婚，而且總喜歡把自己打扮得像男人一樣。
對此，我的哥哥們曾經說過，只要我願意，不找對象就不找吧，能自己養活自己就自己養活自己，以後不行了，他們也會養活我。我知道，這是他們所能容忍的下限，但如果我真去變性了，他們就會覺得非常丟人。父母也許可以理解我，但是讓哥哥們理解就難了。對此我已經有了充分的思想準備，等父母過世以後，我可能會去一個沒人知道的山村支教。畢竟我不是一個壞人，我只想過我想過的生活。
“出院後我會去北京發展，爲下一步手術攢錢。當然在這一段時間裏，我會考慮還要不要繼續實施手術？我不會考慮結婚，變性後我也不會有生育能力，我不想讓別人跟我受罪……”
記：出院以後，你有什麼打算？
王：出院以後，我會馬上去北京發展，在那裏我也許可以掙到更多的錢。估計下一步手術可能會在今年年底，也許會在明年年底，反正我得先攢錢。我現在非常需要錢，因爲手術需要很多的錢。當然在這一段時間裏，我會再仔細考慮還要不要繼續實施手術，我還需要向我的家人慢慢滲透，畢竟我的父母年紀已經很大了，我不願意讓他們的情緒有太大的起伏。
記：變性真的能讓你感到解脫嗎？
王：過去我非常敏感，有意識地迴避自己的性別問題。一位醫生告訴我，即使等我做完變性手術以後，身份證也不一定能改過來，如果真是那樣的話，我可能會更加尷尬。但是，好在不是什麼樣的場合都需要身份證，我會盡量回避一些必須出具身份證的場所來避免這種尷尬。比如出行，能坐火車我就不會去坐飛機。
記：變性以後，你會結婚嗎？
王：我變性只是想過自己想過的生活。我相信變性以後，我還會遇到新的問題。畢竟我不是天生的男人，我需要承受的社會壓力一定會非常大。我可以非常肯定地說，即使變性成功，我也不會考慮結婚。我覺得像現在這樣一個人生活是一件不錯的事情，再說，變性後我也不會有生育能力，我不想讓別人跟我受罪。
後記
在與記者交談的過程中，王某不時很帥氣地用手將前額的頭髮向上捋一下。她的聲音沙啞，皮膚黝黑，手指間的關節也很明顯。在交談中記者感覺到，雖然她已經邁出了變性的第一步，但她似乎仍在同性與異性之間搖擺，假設世俗的社會肯接受她的行爲方式，對她來說，是男是女也許真的不是最重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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