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前,哈爾濱醫科大學附屬第二醫院(簡稱哈醫大二院),這所坐落在哈爾濱市南崗區保健路上的三級甲等醫院,因受到患者家屬對550萬元醫療費的質疑而成爲國內外媒體和社會各界關注的焦點。
在國人對醫療衛生行業多有微詞甚或怨言的今天,550萬元的醫療費用,激活了人們對醫療本已脆弱的神經。這也自然而然地引發了人們對這家醫院、對我國醫療衛生行業的種種拷問:
哈醫大二院憑什麼收了這麼高的費用?
醫療衛生行業的監管由誰來負責?
患者家屬:種種質疑
記者帶着這一連串的疑問進行了走訪。哈爾濱市這位古稀老人叫翁文輝,生前是哈爾濱市一所中學的離休教師。一年前74歲的翁文輝被診斷患上了惡性淋巴瘤。因爲化療引起多臟器功能衰竭,今年6月1日,他被送進了哈爾濱醫科大學附屬第二醫院的心外科重症監護室。之後的兩個多月時間,他的家人在這裏先後花去139.7萬元的醫藥費。翁文輝的愛人富秀梅在接受媒體採訪時介紹說,在老伴住進醫院重症監護室的兩個月裏,醫院給我留下最深刻的印象只有兩件事:那就是每天頻繁地買藥和交錢。“除了向醫院交納139萬元的醫療費用外,又在醫生的建議下,自己花錢買了400多萬元的藥品交給醫院,作爲搶救急用。這些藥品到底有多少用在了翁文輝身上?”富秀梅對此深表懷疑。
“我保留着兩個月來在醫院給老伴交費的每一張收據。66天住院時間(醫院實際收了88天的錢),他們(孩子們)共向醫院繳納了139.7萬元,事後家裏人一算賬,大吃一驚,老伴住院期間平均每天要花費將近2.1萬元的醫療費用。”富秀梅說:“我們從來沒欠過醫院一分錢,爲了給老頭兒治病,只要醫院提出這個藥,不管多貴,我們都會想盡辦法弄到。”
可是,令富秀梅和家人萬萬沒有想到的是,昂貴的醫療費“買”來的卻是老伴“昂貴的死亡”。面對如何負擔起天價的醫療費,富秀梅解釋說,她和老伴翁文輝以前都是中學教師,自己遠遠沒有能力拿出這麼多錢看病。醫療費主要是由他們經商的大兒子翁強承擔的。
翁強對前來採訪的記者說:“從做兒女的來講,我認爲就是付出幾千萬元也值,它不像是一個生意,所以那時候我們肯定不會考慮它有多大的經濟效益。對我來講,一分鐘,只要能挽救父親一分鐘,我都不會放棄的。”
遺憾的是,幾百萬元的花費沒能挽回老人的生命。今年8月6日,翁文輝因搶救無效在醫院病逝。在料理後事準備和醫院結賬時,一個意外的發現讓翁家對那一摞鉅額的收費單開始產生了懷疑。幾經努力,翁家8月12日從醫院複印到部分病歷資料。這些病歷非但沒有解決他們的疑惑,相反,帶來的是更多的不解和震驚……
爲什麼病人禁用的過敏藥出現在收費單上?
爲什麼病人去世後還產生新的化驗單?
一天之內怎麼能輸入106瓶鹽水?
400多萬元自購藥有多少用在了患者身上?
……
病歷:疑竇叢生
僅僅是部分病歷資料,已經讓患者家屬們疑竇叢生。在住院收費的明細單上,記載着病人使用過一種叫氨茶鹼的藥物,但是翁文輝對氨茶鹼有嚴重的過敏反應。可是住院收費單上卻出現了患者使用了氨茶鹼,醫院究竟有沒有給患者使用過呢?哈醫大二院心外科重症監護室主任於玲範對媒體說:“是這樣,輸入電腦時有人打錯了,把別的(病人)打在他身上了,(氨茶鹼)並沒有給這個病人用上。”
翁強給記者看了一份化驗報告,署的是翁文輝的名字,收到日期8月8日,報告日期8月8日。可是翁文輝是2005年8月6日凌晨去世的。這份8日的胸水化驗報告從何而來,化驗的菌是誰的?對此,於玲範稱,可以問化驗室,化驗室已經做了解釋了,這張化驗單的收到日期寫錯了,化驗室那邊打錯了。
患者家屬對複印在手的部分病歷資料越看問題越大。僅“輸血”一項就很驚人,一天血小板、白血球輸了83袋,16000多毫升。在7月31日的收費賬單上,僅這一天醫院收了翁文輝22197元的血費。而且,鹽水的量也很驚人,一天給用了106瓶。
富秀梅說:“一瓶鹽水500毫升,106瓶就是50000多毫升,再加上葡萄糖用了20瓶,這20瓶就是10000多毫升……這麼大劑量的鹽水是怎麼輸進去的呢?”於玲範對此的解釋是:他這個鹽水不完全是靜脈點滴點進去的,吸痰、穿刺,還有一些動脈打管的維護等也要用鹽水。
當詢問賬單中一天之內輸血費收了94次是不是意味着輸了94袋血時,於玲範回答:“94次,這個我跟你說句實話,我不好回答你,我不太清楚這個問題。”
一天之內輸血94次,這樣高強度的輸血究竟有沒有可能?記者簡單地做了一個計算:按照醫院的說法,成年人每次輸血量最少是100毫升,如果翁文輝在一天內輸血94次,那麼他在24小時內的輸血總量至少是9400毫升,而一個成人全身的血液總量爲4500毫升左右,這相當於一個成年人全身血液總量的兩倍多。
醫院:我們尊重專案組的調查
近日,哈醫大二院宣傳科李華虹對此前一些媒體報道內容作了迴應。她表示,中紀委、衛生部已組成了專案組進行調查,調查結果出來前醫院對此事不作任何評價,“衛生部是我們醫院的主管部門,我們尊重專案組的調查,如果結果出來我們有問題,我們一定整改。”此前,有媒體報道,公安部已經介入該院與一患者的醫療費用糾紛一事,並稱如今該醫院的賬戶已經被封。但李華虹卻否認了這一說法,她表示自己也是在網上看到這一消息的,當時“很想跟帖”,因爲“根本就沒看到公安部的人來調查”。
李華虹同時對此前一些媒體報道的內容進行了迴應。她說,患者翁文輝是5月16日住進在哈爾濱醫科大學第二附屬醫院,去世是在8月6日,住院天數並不是目前媒體報道中的67天,而是82天。對於患者在醫院的花費,李華虹明確地說,在醫院登記在案的花費是130多萬元,不是550萬元。至於媒體報道的醫院要求患者家屬自行購買的價值400多萬元的藥品,李華虹表示否認。
“心外科重症監護室本身就是一個昂貴的病房,通常只是給剛做過心臟手術的患者過渡使用,一般患者住幾天就轉到普通病房,像翁文輝這樣連續住了60多天的患者我還是頭一次遇到。”李華虹說,心外科重症監護室由於設備先進,收費比普通病房要高很多。患者翁文輝的治療方案都是其家屬從北京請來的專家會診後確定的。她透露,專案組近日還將再次到哈爾濱取證調查,相信很快就會有一個結果。
這起“天價醫療費”事件,已在社會引起極大反響。至記者發稿時調查結果尚未公佈。但是,這起“天價醫療費”事件引發的輿情衝擊,必將對醫療收費的監管機制進行有益的匡正與規範,對長期以來給人們一頭霧水的醫療收費,必將進行客觀的理性解剖和法律層面上的透視———因爲,社會盼望已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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