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5年日本大事不斷。政治上,首相小泉純一郎在9月的大選中獲得壓倒性勝利,這不僅保證了小泉力推的郵政民營化改革得以順利進行,更強化了小泉在日本國內的領導地位,安倍晉三、麻生太郎等右翼人士也隨之進入內閣,保守勢力完全佔據日本政壇上風;軍事上,繼續強化日美安保同盟,並罕見地將臺海納入其安保范圍,另外執政的自民黨通過了所謂的憲法修改草案,其中不僅將憲法第九條第二項『不保持戰力』條款全面改寫,更提出了將『自衛隊』昇格為『自衛軍』;外交上,以首相小泉為首的部分政府高官不顧周邊國家的強烈反對,執意參拜靖國神社,刪改教科書等否認過去侵略歷史的事件也頻頻發生,日本由此陷入空前的外交孤立。
10月30日,日本首相小泉純一郎(前中)出席在茨城縣航空自衛隊百裡基地舉行的航空閱兵式。當日,來自日本陸海空自衛隊約1000名官兵和包括戰斗機、預警飛機和運輸機等在內的共115架飛機參加了此次閱兵式。
10月31日,在日本首都東京的首相官邸,日本首相小泉純一郎(前中)與內閣成員們合影。隨著安倍晉三、麻生太郎等右翼官員首次進入內閣,日本政壇的保守力量由此進一步得到加強。
4月26日,日本、韓國民眾在日本東京地方法院外抗議小泉、石原參拜靖國神社。以小泉為代表的日本政府高層官員對於歷史的錯誤態度使日本與周邊國家關系陷入低谷。
主持人:記者倪旅泉楊立群
嘉賓:清華大學國際問題研究所教授劉江永
中國前駐APEC高官王嵎生
上海社會科學院亞太所副所長王少普
如何看?
記者:從2005年日本的內政外交等方面看,保守氣息非常濃厚,有評論甚至認為,日本已經駛入了『右傾化』的快車道。日本右傾不僅僅反映在上面所列舉的事件中,在聯合國改革、與周邊國家的領土爭端等一系列問題上都有不同程度的表現,『依傍美國』的戰略和『日強鄰弱』的心理使日本在右傾道路上越走越遠,並逐漸無所顧忌。
劉江永:日本的『右傾化』在2005年的確表現得非常明顯,當然這裡所謂的『右傾化』並非指相對於社會主義,日本更偏向於資本主義,而是說日本的保守力量已經逐步佔據了日本政壇的中樞。日本的『右傾化』在其對外戰略、憲法、國內的一些主流思潮,甚至是經濟結構中都或多或少有所表現,這種趨勢有可能導致日本脫離戰後的和平發展道路,其中的危險性值得我們警惕。當然必須指出的是,也沒有必要將日本的『右傾化』過分誇張,日本在現階段還不至於重新走上軍國主義的道路。
王生:有一點我們應特別注意,雖然日本國內也有部分有識之士對小泉內閣的保守政策提出了嚴厲批評,但大多數日本民眾和學者對於『右傾化』的說法並不認同,而是認為這是日本走向『正常化』的表現。我在2005年中接觸了部分日本學者,他們有些人就提出了諸如『中日雙方都有狹隘的民族主義』之類的觀點,這些觀點貌似公允,『各打五十大板』,實則卻是在偏袒日本,替日本開脫,把中日關系『政冷』乃至惡化的責任推給中國。我們應該特別注意日本普通民眾和學者中存在的這種觀點,怎麼樣做好日本普通民眾的工作,對改善目前陷入僵局的中日關系,是個重要的課題。
為什麼?
記者:日本『右傾化』的原因很多,首先日本急於擺脫『經濟大國、政治侏儒』的局面,謀求在亞洲特別是東亞地區的領導地位。其次中國的國力上昇也引發了日本國內保守政客的疑慮,冷戰思維在日本還有很大市場,而且中日兩國在一些經貿和能源領域的正常競爭也『催化』了日本保守勢力打壓中國的決心。另外日本某些人士『帝國』情緒未了,某些錯誤的歷史情結也加速了日本的右傾。
劉江永:我想除了這些原因,日本國內政治結構的變遷也是一個重要的因素。二戰後,日本國內的政治力量基本分為兩派,一派是以自民黨為首的親西方的保守政黨,另一派是以共產黨和社會黨(1996年後更名為社民黨)為代表的左派政黨。上世紀90年代初,前蘇聯解體、東歐劇變後,日本國內右翼勢力開始佔據明顯優勢。1993年日本大選中,雖然執政的自民黨下臺,但右翼力量在議會中有明顯的擴張,可以說從那個時候起,日本已經具備了『右傾化』的苗頭。另外值得關注的是,自民黨內的派系斗爭也為日本『右傾化』埋下伏筆。自民黨黨內向來派系林立,被稱為『派閥聯合政黨』,到1998年為止,該黨主要派系有加藤派、小淵派、森喜朗派、河本派等,黨內主流派和反主流派、官僚派與黨人派、鴿派與鷹派相互斗爭也互為制約。但隨著保守色彩濃厚的森派領導人小泉登上首相寶座,尤其是在此次大選中,小泉贏得壓倒性勝利,自民黨其他派別式微已無法改變,日本走上『右傾化』道路也就不難理解了。
王少普:日本在2005年中加速『右傾』,這裡不能不提到首相小泉。小泉可以說是冷戰以來日本最有影響的新保守主義政治家。冷戰後的日本,經濟長期徘徊,各種國債高達日幣800兆元,而周邊國家如中國等發展迅速,這使日本社會產生一種不安情緒,期待出現有力的政治領導人領導日本走出困境。小泉的『硬漢』姿態,在一定程度上滿足了這種要求,使他的新保守主義戰略獲得了相當普遍的支持。為了強有力地推行自己的方針,小泉在黨和政府內采取了順我者昌逆我者亡的態度,他最明確、最強硬、最有效地提出和推行著日本新保守主義的國家戰略。這一新保守主義國家戰略的基本特點是:內則以自由主義為指導,推行經濟等領域的改革,減少各種限制措施,增強日本經濟競爭力。外則以日美關系為中心,加強與美合作,利用美國戰略調整的需要,提昇日本在東亞乃至世界的戰略地位,恢復日本國家的所謂『主體性』,成為擁有軍隊和集體自衛權的『正常國家』。
怎麼辦?
記者:由於日本的這種『右傾化』趨勢,目前的日本外交已經陷入到一個非常尷尬的境地,中日關系面臨僵局。這種僵局甚至已經開始影響中日之間的經貿關系,2005年上半年,中日經貿的各項指標均有不同程度的下降,中日『政冷經熱』的局面一度演變成『政冷經冷』,下半年雖然有所起色,但也只能算是『政冷經溫』而已,這樣下去是非常危險的。
王生:的確如此,小泉一直有個危險的想法,認為他在歷史問題上的態度雖然遭到了中韓等國的譴責,但只要不影響經濟,他始終可以得到日本國內的支持,中韓有朝一日也會接受,中日之間的『政冷經溫』可以說是對小泉的一個警訓,周邊國家絕不會容忍日本對於侵略歷史的錯誤認識。中日關系的改善完全取決於日本的態度,比如最棘手的歷史問題,只要日本政府正式莊嚴宣布(如在聯合國發表聲明,記錄在案),承認侵略歷史和反省、謝罪,並明確向世人宣誓『永不翻案』,今後誰在言論和行動上翻案,誰就是歷史的罪人,問題就解決了。通情達理的中國人民是不會去糾纏歷史的,中國與很多亞洲國家,希望看到日本在本地區乃至全世界發揮更大的積極作用。
王少普:只要小泉不停止參拜靖國神社,中日關系的僵局就難以打破。但應該說,雖然新保守主義的對外政策目前在日本有很重要的影響,但在日本民眾中和平主義還是很重要的,希望改善與中國關系的呼聲在日本民眾和在野黨中還是有著強烈的要求,因此,我們在對待中日關系時,也應該把握正確的政策,要將小泉參拜靖國神社的錯誤與日本民眾區別開來,推動中日民間友好,以民促官、以經促政、以文促情、以地方促中央,盡可能減少小泉參拜對兩國關系造成的不良影響,使中日關系向好的方向發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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