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路與律師
專家呼吁用憲法維護1.2億人勞動權
12月14日,長沙市中級人民法院對湖南首例乙肝歧視案進行終審判決:駁回上訴,維持原判。已奔赴深圳尋找工作的原告常路得悉後,感覺心又被刺痛了。
公務員考試拔頭籌
常路在大一新生入學體檢中得知自己是乙肝病原攜帶者。2004年,當他大學畢業正面臨何去何從時,《2005國家公務員考試體檢新標准》的出臺給他帶來了莫大的希望和欣喜,因為在新的《標准》明確規定,乙肝病原攜帶者,經檢查排除肝炎的可以錄用為公務員。
2004年11月,他報名參加了2005年湖南省國家公務員考試。
在今年的湖南省公務員考試中,常路列所報考職位第一名。
體檢把他踢出局
3月21日,常路到長沙市中心醫院參加體檢,常路和另外6人被檢查出感染乙肝病毒。隨後,湖南省國稅局組織他們進行復檢,常路體檢結論為『肝功能正常,乙肝病毒DNA陽性,不合格』,不予錄取。
『聽到這個消息感到天都要塌下來,真是萬念俱灰。』常路說。最讓他傷心的事是,復查時工作人員臉上流露著厭惡,朝他喊:『你有乙肝,離我遠點!』
這時,同在體檢中被查出攜帶乙肝病毒的朋友向他介紹了一個名為『肝膽相照』的乙肝病毒攜帶者的網站。在那裡人們彼此不知道真實姓名,卻以『戰友』相稱,他們同為乙肝和乙肝歧視而戰。得知常路的遭遇後,『戰友』們紛紛鼓勵他,拿起法律的武器維護自己的權利。
訴訟仍沒改變結局
為了給自己的出局討一個公道的說法,5月30日,常路向長沙市雨花區法院提起行政訴訟。
6月22日上午,長沙市雨花區法院一審開庭。數百名乙肝病毒攜帶者不遠千裡從武漢、福建等地趕來旁聽,以等待一個決定乙肝患者命運的宣判。『戰友』們無私的幫助讓常路感受到生命的寶貴和人性的真情。他訴訟的理由也由最初的『只想贏得自己的職位』變成為『1.2億人討一條平常人的路』。
8月7日,長沙市雨花區法院進行第二次開庭審理,並當庭宣判原告常路敗訴。12月14日,長沙市中級人民法院作出了『駁回上訴,維持原判』的二審終審判決。判決書顯示,長沙市中級人民法院認為,人事部、衛生部印發的《公務員錄用體檢表》在體檢須知的第九條明確規定,體檢醫師可以根據實際需要,增加必要的相應的檢驗項目,而在《公務員錄用體檢通用標准(試行)》中並沒有禁止使用『乙肝二對半』和乙肝病毒DNA檢驗項目,因此,湖南省國稅局增設『乙肝二對半』的體檢項目是合法的。
絕對不會輕言放棄
『官司的輸贏已不重要,因為社會已經越來越關注、了解乙肝病毒攜帶者這一群體,我們最初起訴的願望也就實現了,但我們絕對不會就此放棄,還會繼續用法律的武器維護自己的權利。』常路平靜地向記者透露,至於具體計劃,要等同律師和『戰友』商量後纔作決定,因為它已關系到1.2億人的前途命運。
『因乙肝歧視所引發的11起訴訟案例中,只有張先著一人贏得官司,而乙肝歧視的事件仍在不斷發生。』『肝膽相照』網站權益版版主金哥鐵馬告訴記者隱藏在他心中的懮慮,『阻擋在1.2億人前的這堵牆何時纔能徹底被推倒?』『但讓我們欣喜的是,越來越多的人們開始正確地認識和接納我們這一群體。』隨後,他又欣慰地告訴記者,在今年9月29日,被河南財經學院退檔的鄭州乙肝攜帶者白曉勇,在訴諸法院後經協商,河南財經學院答應白曉勇可以重新坐回教室。
破冰之道
用憲法維護乙肝攜帶者權益
被誇大的乙肝危害,導致了乙肝歧視現象。告別乙肝歧視,用法規說話也許更奏效。長沙市傳染病醫院副院長、湖南省肝病學會委員常偉宏說,從人性自私的角度來看,如果沒有一套強有力的處罰制度或者法律保障,那麼這種矛盾很難調和。
『無處不在的歧視性乙肝兩對半和乙肝表面抗原檢測,使1.2億人勞動權、教育權嚴重受到侵犯,人為地制造了一個弱勢群體,這一情況與憲法人人平等的精神是格格不入的。』湘潭大學法學院憲法學專家胡肖華告訴記者:『剝奪了一個人的勞動權利等同於剝奪了他的生存權利,單位以勞動者是「乙肝病毒攜帶者」為由無條件解除協議,顯然是與憲法的精神相違背的。』
針對眾多企業拒絕乙肝病毒攜帶者,胡教授告訴記者,要讓憲法規定的公民權利能夠得到切實有效的保障,真正保護乙肝病毒攜帶者的正當權益,最有效的方法是通過人大出臺乙肝病毒攜帶者保護法,以法律的名義禁止就業體檢中乙肝病毒攜帶者的體檢項目,確保他們在生活、求學、就業中享有和普通人同等的權利。同時,建立歧視乙肝病毒攜帶者的處罰制度。增加企業歧視乙肝病毒攜帶者的成本,歧視現象的勢頭纔能得到遏制。
深層析因
乙肝歧視緣於認知偏差
在與乙肝病毒攜帶者的交流中,記者心靈受到強烈的震撼。多少次,他們受到入學、就業、懷孕生育、幼兒入托等生活和精神上的傷害後,只能把苦水往肚子裡咽。
到底是什麼讓人們對乙肝病毒攜帶者戴上有色眼鏡,將他們隔離在這樣一個長期看不到陽光的地帶呢?記者采訪了長沙市傳染病醫院副院長、湖南省肝病學會委員常偉宏。
認知偏差引發乙肝歧視
許多乙肝攜帶者告訴記者,最痛苦的不是疾病,而是人們不了解而產生的偏見和歧視,使得他們在生活、工作上遭受到很多不公正的待遇。
常偉宏認為,因為世界上沒有治愈乙肝的特效藥,許多廣告大肆宣揚乙肝的嚴重性,造成人們對乙肝病毒攜帶者的恐懼。其實乙肝主要依靠血液傳播和母嬰遺傳,跟乙肝病毒攜帶者一起工作和吃飯根本不會被傳染上。
健康權與隱私權的衝突
湘潭大學社會學專家陳純仁指出,長期以來乙肝病毒攜帶者遭受歧視的另一個原因是,不少人將保護『病人』隱私權和侵犯『健康人』的『健康權』等同。在人們的觀念裡,保護『病人』的隱私就等於放縱其到處傳播,只有將身邊的所有具有傳染性病的可疑對象全部揪出來,暴露在陽光下,然後將他們統統隔離,人們纔具有安全感。
但從有效控制疾病的角度看,最佳辦法不是把『病人』都搜出來暴露,讓大家都繞著走,而是設法吸引病人積極主動地尋找醫學幫助配合醫療機構工作,保護『隱私權』時又能得到有效的治療和防治,這樣良性的機制一旦建立,其意義遠高於『暴露』本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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