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烏魯木齊市北郊的青格達湖是一個人工水庫,周邊有30平方公里的溼地。這塊溼地被稱爲“烏魯木齊的肺”,這裏也是數萬只候鳥的遷徙棲息地。去年11月,就在這塊溼地的周邊村莊發生了禽流感。
十多年來,王傳波每年春秋季節都要來這裏觀鳥。他是新疆觀鳥會的召集人。
王傳波告訴記者:“青格達湖的溼地正在萎縮。”
7年前,他來到這片溼地的時候,到處都是半人高的水草,幾乎沒有人的蹤跡,人與候鳥幾乎沒有接觸。而近兩年來,周邊村莊的魚塘逐步向溼地推進,經常有人在這裏放牧,設鳥夾打獵,許多溼地被附近農民開墾,稻田裏鳥糞隨處可見。
有專家分析,正是候鳥與人的隔離帶———溼地被毀、防禦體系不健全等問題,使得候鳥成爲這場災難的元兇。去年12月21日,新疆9起禽流感疫情中的最後一個禽流感發生地———伊犁哈薩克自治州新源縣別斯托別鄉的禽流感疫情封鎖被解除,各級部門一面總結沒有發生一例反彈、復發和人被感染的有效防控經驗和成績,一面着手建立長效防控機制,着眼於進一步改善當地的生態環境,構建人與動物和諧相處的環境。
但王傳波的心裏沉甸甸的,被人們“追兇”的候鳥,依然是他的摯愛。
溼地減少,人與禽類的緩衝帶消失
新疆是候鳥遷徙的一條重要通道。南疆、北疆和中部都在候鳥的遷徙帶上。新疆境內的伊犁河、塔里木河、博斯騰湖等湖泊和溼地是候鳥棲息的驛站。以綠洲農業爲主的新疆,居民也都緣水而居,人與候鳥一度曾隔溼地各自而居,而現在被開發的溼地卻成了禽流感的高發區。
就在王傳波每年都去的那片溼地保護區,保護區負責人夏玉東介紹,自保護區建立以來,已經有5000多畝溼地被開墾,因爲沒有圍欄,這裏成了周邊村民的牧場。去年,附近的村民再次計劃開墾3000畝溼地,在保護區的多次干預下,這個計劃才被擱淺。
同樣是人類活動增多的烏魯木齊市南郊烏拉泊水庫溼地也發生了禽流感,這裏的疫情發生地與溼地的距離更近。
2005年新疆發生的9起禽流感疫情發生地點無一例外都在水域溼地附近。
早在禽流感來臨之前,就有專家指出,候鳥的生存空間已過多被人打擾、擠佔,這一問題若不引起重視,將面臨禽流感暴發的危機。
專家們認爲,遷徙的候鳥是一個禽流感病毒的大貯存庫。雖然還沒有直接證據證明是村民務農、放牧時將病毒帶給家禽的,但專家都認爲此次疫情與人擠佔候鳥的生存空間密切相關。近年來,人類活動和候鳥的生存空間越來越頻繁地交織在一起,緩衝區域已不存在,家禽也失去了應有的保護屏障,人與候鳥的頻繁接觸加劇了禽流感病毒的傳播。
王傳波發現,即便是在巴音布魯克草原的天鵝湖,也有了太多人類活動的痕跡。許多候鳥棲息的溼地面積正在逐漸縮小甚至消失。
中國科學院新疆生態與地理研究所研究員谷景和曾經是一位鳥類研究專家,他也是中國科學院溼地研究中心委員。
谷景和指出,禽流感病毒在候鳥間一直存在。儘管目前禽流感傳播途徑還不明確,但湖泊、溼地對人類與候鳥之間卻起到了緩衝帶的作用,對溼地的保護已經是迫在眉睫。
已有自治區政協委員建議,政府應該將溼地保護納入水源保護之列。
王傳波認爲,保護溼地首先要解決當地農民的增收問題,這樣才能減少人對溼地的侵犯。
候鳥監測體系尚未運行
曾一度研究鳥類後轉爲研究有蹄類野生動物的專家谷景和說:“人與鳥接觸緊密了,但對候鳥的關注度卻不夠。”
據他了解,近年來,新疆一直沒有候鳥監測機構,也沒有研究鳥類的專家和科研項目,一些鳥類研究專家已經紛紛轉行。
鳥類的遷徙行爲是一種風險極大的疾病傳播途徑。禽流感病毒完全可能沿着飛鳥的遷徙路線傳播。雖然每年迎來送往大批過境的候鳥,但對於過境的候鳥瞭解太少。僅有民間候鳥研究機構———新疆觀鳥會觀測記錄鳥類的遷徙的種類、路線和生活習性,對鳥類病理研究方面幾乎不涉足。
王傳波說:“我們對候鳥的遷徙路線和生活習性有詳細的記載,但相關資料不知道送到哪裏。”
候鳥作爲野生動物,其管轄權在林業局。新疆林業局也僅僅停留在對鳥類的單一的保護方面。儘管此前新疆就曾發生過禽流感,但至今還未對過境候鳥的數量、種類、帶毒情況進行過監測。
據新疆林業局野生動物保護處處長朱福德介紹,11月,野生動物保護處在新疆擬建立四級監測網絡,建立包括4個國家級監測點、24個省級監測點及地州市和基層監測點的監測網絡。這些監測點所做的工作是發現候鳥有無異常死亡、初步鑑定採樣情況、有無大量候鳥抵達,對候鳥棲息地進行消毒等。到目前爲止,候鳥監測體系還沒有正式運行。
有關研究發現,候鳥可以帶禽流感病毒存活,家禽卻不能。這一特性,對候鳥是否帶毒進行檢測增加了難度。有關部門在禽流感暴發後曾對候鳥進行病理監測,但未發現帶有禽流感病毒的候鳥。
到底是哪些種類的候鳥是禽流感病毒的攜帶者?什麼時候遷徙?遷徙路線經過哪裏?傳播途徑是什麼?空白、滯後的監測體系對禽流感的預防來說任重道遠。
防禦體系有待進一步健全
據新疆防治重大動物疫情指揮部辦公室主任行慶華介紹,禽流感發生後,17個部門參與了疫情防治控制工作。在衆多部門參與的這場防治工作中。禽流感的預防控制主要在三個部門,候鳥的監測權在林業局,家禽的疫情防治工作屬於畜牧獸醫部門,衛生防疫部門負責監控禽流感在人之間傳染。
在這個三權分立的預防體系中,作爲監測候鳥的林業部門處於疫情預防第一關,畜牧獸醫部門處於第二道關口,衛生防疫部門是第三道關。
對於畜牧獸醫部門來講,禽流感是頭號殺手,一直是預防的重點。但對於林業部門來講,禽流感對他們來說是個相對陌生的課題,由於沒有候鳥監測體系,在候鳥中監測禽流感更是無從談起。
新疆林業局野生動物保護處處長朱福德說,在監測體系正式運行之前,他們能做的就是觀測是否有不明原因死亡的候鳥。
2005年下半年,在禽流感發生之前,畜牧獸醫部門就曾檢測了1萬多份樣品,但沒有發現禽流感。
行慶華說,按照疫情防治預案,如果林業部門發現禽流感,將及時通報畜牧獸醫和衛生防疫部門。
記者瞭解到,從禽流感發生到被撲滅控制,畜牧獸醫部門未接到林業部門的預警。
在這場禽流感防治的工作中,作爲第二道守關人的畜牧獸醫部門成了禽流感防治的主要力量,從禽流感的發現到大面積的捕殺家禽、控制禽流感的蔓延,整個過程處於被動防禦的局面。
免疫的盲區
行慶華認爲,新疆禽流感“多點散發”的局面與羣衆防疫意識有關。如果及時給家禽免疫,就會形成一道屏障,不至於出現這麼多的地方發生疫情。澤普縣奎依巴格鎮的孫震,是一名畜牧專業畢業的大學生。他的專業背景加上他有在南方養雞的經歷,被當地人認爲是養雞高手,但高手失手了。就在他的養殖場裏,發生了新疆第一例高致病性禽流感疫情,僅一天之內,他飼養的4247只雞一下子死了1347只。
孫震說,沒有給雞定期免疫,因爲總有僥倖心理,太麻痹,認爲有沙漠作爲天然屏障,氣候又幹燥,病毒是無論如何也傳不到這裏的。
各地養禽檢疫、防疫體系十分薄弱,工作力度不夠,這也是一個原因。目前基層獸醫體系因自收自支、差額墊款等資金壓力,基層獸醫組織的公益性服務功能被大大削弱,出現了防疫的盲區。
造成新疆禽流感“多點散發”另一個原因是目前落後的養殖方式。在新疆,許多家禽處於散養狀態,規模不大,農區幾乎家家戶戶都養雞,這給防疫工作帶來了極大的困難,造成免疫措施不到位,防疫條件差。
行慶華說,目前法規要求集約化生產的養雞場要強制免疫,但對散養的家禽區沒有強制免疫要求,這形成了免疫的盲區。同時,他認爲對於禽流感這樣重大疫情的防治,應該考慮由政府免費提供疫苗,並進一步規範禽流感疫苗的供給。
有關社團建議建立長效防控機制
民盟新疆區委會日前向自治區政府提交一份長效防控禽流感的提案。提案提出,爲了有效阻斷候鳥遷徙帶來的病毒傳播途徑,必須徹底改變散養的傳統模式,實行舍養、隔離、防疫、排泄物無害化處理四項要求。
規模化的養禽企業(車間)應建設在距城鎮、村莊、候鳥集中棲息地3公里以外的非農用地上。農村商品性養禽戶應在村外統一規劃的養禽小區按防疫標準建設規範的設施集中養殖。農民自給性養禽應做到人、畜、禽分離,舍飼、全防疫和排泄物無害化處理,不得散養。要健全預防體制,充實技術人員和設備,保證必要的業務經費,切實實現從種苗、飼養到屠宰、加工、運銷環環相扣的全程監督,100%的檢疫、防疫,並具備及時、準確執行緊急疫情防治的能力。政府應該規範商品禽屠宰、加工、運銷的程序,實行標準化作業。作爲商品銷售的禽類應集中在設施完善的屠宰場,經檢疫後進行標準化屠宰、初加工、包裝才能進入市場。對屠宰時的廢物、廢水要嚴格進行無害化處理。城鎮區內的活禽市場和街頭攤販應予取消,避免在居民區造成環境污染,把禽流感帶來的危險性降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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