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木子美到流氓燕,從芙蓉姐姐到天仙妹妹,從“賣身救母”到“踩貓事件”,從“饅頭血案”到“韓白之爭”
“頂!”
“強帖留名!”
“CJ(網絡用語:純潔)滴45度角仰望……”
“BH,BH!(網絡用語:彪悍)”……
這些網絡常用語言,經常上網的人恐怕都不會陌生,也許還會發出會心一笑。
在網絡這個虛擬的平臺上,他們彼此陌生,卻因某一個共同關注的事件而聚集在一起;他們闡述着自己的觀點,表達着自己的好惡;他們聚集併產生一股強大的力量,並把這種影響從虛擬擴展到現實,從網絡發展到社會。
他們時而疾惡如仇,時而憤世嫉俗,時而義正詞嚴;他們或尖酸,或刻薄,或反諷,追求“語不驚人死不休”;他們相信羣衆的智慧是無窮的,“人多力量大”。
他們有一個共同的名字——哄客。
他們信奉的是——“物以類聚,人以羣分”。
惹着了哄客,就如掉進“人民戰爭”的汪洋中
“我們可以把這個事件看成是公共表達的一次演習,我們也許需要一次又一次這樣的演習,才能學會公共表達的規則與秩序。”無辜地被捲入“韓白之爭”,陸川之父陸天明很是無奈。顯然,他並沒有意識到哄客們的強大力量,他更不知道,看似弱勢的、孤獨的“鬥士”韓寒背後,有着無數同是“80後”的哄客的支持。
“我要讓更多的人知道,踩貓是多麼可恥的一件事情。”小木,網絡常駐民,哄客一族。用她的話說,“每天上網10小時,只多不少;其間工作1小時,只少不多。”小木最喜歡泡在天涯論壇上,關注任何一個網絡事件。
2006年初,一組“踩貓視頻”截圖在網上掀起軒然大波,幾個小時內,這個帖子相繼出現在各大論壇上。網絡發揮出驚人的力量,先是發現了一個專門虐殺小動物的變態網站,接着很快找出了“踩貓”事件的“元兇”,連姓名、地點都準確無誤。從帖子出現到找出肇事者,全部過程只用了6天時間,速度不遜於公安部門。
“踩貓”事件發生的時間恰逢兩會之際,這次網上大規模的聲討對加強小動物的保護具有非同尋常的意義。
跟小木一樣,在目前國內上億的網民中,以生於上世紀七八十年代的居多,他們有思想、有文化;他們關注社會,希望表達自己的價值取向;更重要的是,他們掌握技術,工作生活都離不開電腦。而這也正是哄客一族的基本肖像特徵。
去年8月,小木被網上一篇署名爲“陳易”的《賣掉自己救媽媽》的帖子打動。但隨後,那個自稱陳易同學的網友“藍戀兒”的出現,讓她開始覺得自己上當受騙了。“藍戀兒”在《賣身救母的真相》一帖中寫道:“我們看到的是她(陳易)穿的是阿迪和耐克的新款,用的是手機加小靈通,還買了一副據說是500多元的帶顏色的隱形眼鏡。”
“善良不容踐踏。網友們只想知道真相,網友自發的調查不斷深入,質疑大軍不斷壯大。”小木說。在那次事件中,哄客族的力量,極大地左右了調查的進展。
“我是比較負責任的哄客”
作爲“哄客”概念的提出者,同濟大學教授、批評學家朱大可認爲,“哄客”是針對文化丑角的新式消費主體,享受丑角帶來的狂歡,並通過收視率和點擊率進行投票,在互聯網上表達意見,發出震耳欲聾的聲響。
朱大可教授的理論,源於去年的幾大文化娛樂事件。在《中國網絡“哄客”的仇恨快意》一文中,他這樣寫道:“2005年將成爲中國文化史中最奇特的年份之一。芙蓉姐姐、程菊花、流氓燕、紅衣教主以及全體‘超級女生’預備隊,在短短數個月裏大量涌現,形成巨大的‘丑角’風暴,令所有的觀察者目瞪口呆。”
這是哄客概念的“起源”。網絡,從誕生之日起就被歸類爲邊緣性的“第四媒體”;網民,則通常被形容爲一個無意識的羣體。然而,隨着網絡與生活的融合度越來越高,隨着第一批網民逐漸由學生成長爲社會的中流砥柱,網絡在今天的社會發揮着越來越重大的作用。在熱點問題的關注上,網絡往往比傳統媒體更敏感,更具洞察力。網民,也不再僅僅是簡單無意識的起鬨者。
一年多來,隨着網絡文化的發展,哄客們已不再僅僅滿足於簡單的娛樂,其對社會生活的巨大影響也更加“剽悍”地顯現出來。首先是“賣身救母”事件,由於大量哄客的介入,性質從剛開始單純的網絡事件逐漸升級爲社會道德、良知的大討論,其主角也迫於巨大的輿論壓力,一個個從“幕後”走到“臺前”,從網絡人物變成公衆人物。
而在“饅頭血案”中,一個鬆軟的話語饅頭,更是擊痛了電影精英的脆弱尊嚴,這背後的巨大力量,正是哄客所賦予的。在這場論戰中,哄客幾乎“一邊倒”地支持胡戈。對話語霸權的抗衡,對主流文化的叫板,以及對弱勢力量的支援,這股強大的力量,讓原本的娛樂事件放大了成千上萬倍,也讓“知識精英”陳凱歌所料不及。
無怪乎,朱大可提出,和解正是“饅頭官司”的最佳出路,否則,陳凱歌可能會面臨雙重的挫敗:在自取其辱的同時,爲大衆塑造新的文化英雄。
哄客是一種新的話語體系?
“互聯網時代的出現,改變了人們無法表達意見的苦悶,而互聯網的匿名性,使表達很容易變成不夠節制、帶有情緒的宣泄。”中國青年政治學院新聞學教授展江認爲,哄客文化的出現,是人們對社會轉型期焦慮的一種表現。
對於展江所說的“焦慮症狀”,瑞士心理學家維雷娜·卡特斯有着更深刻的分析:“轉折階段有它自己的規律:不久前還有效的、可靠的東西突然受到了質疑,開始時不滿的情緒滋長,然後蔓延開來,生活越來越焦躁不安,新的目標出現在我們面前,開始還是模糊不清的,與其說表現爲新的思想和計劃,還不如說表現爲對現實的批判。”
展江認爲,哄客的積極意義在於,通過網絡表達對社會某種現狀的不滿,引起社會各界的反思,而相關政策的制定者也可以通過網絡獲知民意,更好地權衡利弊,作出更準確的決定。
對此,作家曹喜蛙稱,隨着傳媒的高速發展,現代社會進入了一個信息相對對稱的時代,在這樣的一個時代,不管是權威主義還是叛逆主義,都遭遇着前所未有的挑戰。這個挑戰,就是哄客。“在這個時代,起鬨精神被極大或最大限度地張揚,或者說起鬨是合法話語系統的一種重要工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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