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徽中(右)與受助同學遲雲龍
大連市市長夏德仁為宋徽中頒獎
興文小學為接受南極水舉行的昇旗儀式
宋徽中在病房裡為遲雲龍拉琴
一個12歲的孩子為什麼會感動一座城市?大連市的市民為他流淚為他鼓掌,用千束萬束的鮮花去簇擁他親吻他,市長為他頒獎簽名。請看———
今年4月11日8時,大連市沙河口區興文小學的操場上,舉行了一場特別的昇旗儀式。12歲男孩宋徽中將南極水鄭重地交給得了白血病的同學遲雲龍。紅旗下,掌聲雷鳴。
圓嘟嘟的一張胖臉,琥珀色的小提琴架在脖子上,右手揚起琴弓,一首舒緩的《沈思》就從琴弦上流淌出來,琴聲如訴,那是一個少年心底真摯又沈重的歌。
這個拉琴的少年就是宋徽中,大連市沙河口區興文小學六年級的學生。2005年盛夏在大街上的四場悲壯的演出,讓大連市市民至今難以忘懷。2005年12月,大連市市民投票,選舉宋徽中為2005年感動大連的人物。頒獎晚會上,宋徽中對大家說:『其實也沒什麼,我就是為了救遲雲龍,他是我同學呀。』人們報以熱烈的掌聲,夏市長流著眼淚對他說:『好哇,好孩子呀。』
今年4月初,當勇闖南極的英雄劉萬恆、佟偉冬回到大連,聽到宋徽中的事跡後,他們把從南極帶回來的水送給了宋徽中。對他說:『這是「會唱歌的南極冰」,最純淨。我們願把它送給你這個純淨的孩子。』宋徽中聽人說這種水還叫『聖水』,能給人帶來希望與幸福。他想了想,決定把這瓶水送給遲雲龍,祝福他早日康復。學校的校長和老師非常贊賞他這個想法,於是舉行了這個特別的昇旗儀式。
捐5元錢羞愧難當,爸爸出了一個好主意
宋徽中6歲的時候,發現家裡有一把老式提琴,高興得不得了。於是,爸爸宋文濤把他送到了少年宮。2004年,他獲得遼寧省『蒲公英』小提琴少年組大獎賽一等獎。2005年8月16日,獲第五屆『蒲公英杯』中國藝術新人選拔賽少年組金獎。
2005年6月,班上的同學遲雲龍被確診為再生障礙性貧血。這個同學家非常貧困,父母離異,他和母親生活在一起,面對數十萬元的醫療費,母親含淚選擇了放棄。學校知道後,號召全校師生捐款,宋徽中的班主任帶頭捐了600元。宋徽中回到家裡說明了這一情況,父親嘆口氣說:『嗨,咱家最近也不寬綽呀,這你也知道,為了你8月份進京比賽,我們向親戚朋友借了3萬元錢給你買了一把好琴……』這樣,第二天上學,宋徽中捐出了5元錢。可是,當學校公布捐助名單時,他發現自己竟是全校捐助最少的。他非常難過。宋徽中的父母不但重視孩子的學習,更注意對孩子進行品德方面的培養。在學習小提琴的同時,還讓他去大連慈善總會當了小義工,經常去那裡為慈善活動進行義務演出。長期的訓練,使他那顆善良的心逐漸長大。那天從學校回到家裡,他難過地哭了,他對媽媽說:『沒想到呀,全校我捐得最少,我捐得最少。』爸爸聽了,也感到確實少了一點。於是,就安慰他說:『兒子,別難過,你好好練琴,等你比賽回來,我和你媽帶你到遲雲龍家看看他,到時我們再給點。』
8月16日,宋徽中一曲《金色的爐臺》,以9.97分的成績在北京奪冠。回到大連後,他忙於演出,一時沒有時間去看遲雲龍。9月7日,他忙完了。爸爸對他說:『宋徽中,你不是要去遲雲龍家嗎?』『對呀,對呀,爸爸咱們這就去。』一家三口來到遲雲龍家。他們驚呆了,遲家一貧如洗,屋裡除了一張床和一張桌子外,什麼都沒有。遲雲龍躺在床上,他的母親對宋徽中說:『現在他全靠學校捐的那點錢維持呢,家裡能賣的都賣了,他爸爸根本不管,來都不來一次。我們做不起骨髓移植,只能這樣維持。』宋徽中走到遲雲龍旁邊,說:『上次我捐得太少了,今天來看你。』他給遲雲龍100元錢。說罷,他難過地低下頭,兩只小手反復搓著,好久不講話。大家都很難過,屋裡靜極了。宋徽中的父親說:『宋徽中,你給遲雲龍拉一首曲子吧。』於是,宋徽中就拉起了《沈思》,他拉得真是好,遲雲龍在床上一邊鼓掌,一邊說:『宋徽中,你拉得太好了,謝謝你,謝謝你呀。』
回來的路上,全家人的心情都很沈重,宋徽中反復講著一句話:『遲雲龍家太困難了,太困難了,我怕看不見他了。』爸爸聽了他的話,想了半天,說:『宋徽中呀,其實你有辦法救他。』『爸爸,什麼辦法?』『你可以上街拉琴,為他募捐,你敢去嗎?』『敢!』『大庭廣眾之下,就像賣唱一樣,好多人都看著你,他們可能出錢,也可能不出錢,甚至還要侮辱你,你敢嗎?』『爸爸,我不管那些,只要能救遲雲龍的命就行。』『那好,我回去就給你准備一塊白布,在上面寫上求救信。』『好!』宋文濤對妻子簡春燕說:『這是一個最好的教育他磨煉他的機會。』妻子會意地點點頭,說:『這麼做是對的,現在的獨生子普遍比較自私,我們要培養孩子的愛心和助人為樂的精神。』『那你就去商店買塊白布,我在上面寫求救信。』
琴童勇敢走上街頭,爸爸媽媽含淚做『托兒』
9月8日,媽媽簡春燕真的買來了一塊大白布,爸爸宋文濤在上面替兒子寫了募捐詞,還貼了一張六年二班的合影,宋文濤畫了一個箭頭,指向遲雲龍。
9月10日,是星期天,宋文濤和妻子領著宋徽中來到最繁華的市新華書店門前。白布掛在了門前,可是,宋徽中卻遲遲不敢拿出琴來,他躲在爸爸身後不出來。他想起了電視裡演的那些乞丐。爸爸回頭對他說:『宋徽中呀,你怕丟人是嗎?你想想遲雲龍吧,他躺在床上有多麼痛苦,眼看著要死了,可就是因為沒錢……』宋文濤沒有說完,他兒子已勇敢地站到了人們的面前,他拿出了提琴。
第一首曲子,他拉的是《牧歌》,爸爸悄悄退了下去,媽媽看到兒子怯生生地拉響了琴,捂著臉哭了,她想,真是太難為小寶貝了。宋文濤對妻子說:『你別哭,這對他是個最好的鍛煉機會。
此刻的宋徽中,完全沈浸在拉琴之中了,他忘記了膽怯,也忘記了臉面,像每次上臺演出一樣,一切雜念都消失了。書店門前的空氣沈了下來,靜極了,人們被孩子高超的藝術征服了。可偏偏這時,一個後來的人造了一個不和諧的『音符』。
那人抻著脖子看了一下,說:『這是真的嗎,別是騙人吧?』人們聽了,開始小聲議論。宋文濤聽了這話,趕緊走上前去,說:『是真的,我就是他的父親,我這裡有他老師的電話,不信你們可以打電話問。』人們不再議論。但依舊沒有人捐款,這時,宋徽中的媽媽走過來,掏出10元錢,放進錢箱子裡。有兩個婦女流著眼淚走過來了,把錢放進了那個箱子裡,其中一個婦女掏出手帕給宋徽中擦汗。太陽很熱,曬得小徽中滿臉通紅,他反復地拉著曲子,大汗淋漓。有個賣水果的婦女走了過來,她往箱子裡放了一張紙幣,然後對宋文濤說:『我那邊有個太陽傘,你拿過來吧。』書店門前有一個女大學生,一下午,就在那裡舉著牌子,希望有人能聘她做家教,可是,沒有人找她。站了整整一下午,她臨走的時候,走了過來,對宋徽中說:『小弟弟,別著急,我今天就帶10元錢,你拿去吧。』
面對此情此景,人們感動了。捐款的人多了起來,漸漸地,竟排起了長隊。就在這時,宋文濤感覺琴在跑調兒,他趕緊走了過去,問:『兒子,怎麼回事?』宋徽中說:『我也不知道為什麼,琴燙手,我的頭也暈。』這時,一個男人過來說,快別拉了,你的琴跑調兒,一定是琴柱曬變形了,你這孩子也快中暑了。
宋文濤拉兒子到一邊坐下來,拿過錢箱子,數了兩遍,正好是1148元。宋文濤說:『兒子,這回你是全校最多的了。』媽媽聽到這裡,連忙給遲雲龍的母親打電話:『大嫂,你不要著急,宋徽中正在街上給遲雲龍拉琴募捐呢,現在已經有了1148元。』那邊,遲雲龍的母親哭著道謝。
戰酷暑頂驅趕,琴童大連街頭悲壯義演
回到家裡,宋徽中雖然很興奮,但他心疼那把3萬多元的琴。琴柱曬彎了,拿到店裡一修,花了3000多元。他有點不想去了,這時,爸爸宋文濤對他說:『你想想,是人的命重要,還是一把琴重要?你一上午就掙了1000多元,比我和你媽一個月掙得還多,你完全可以救遲雲龍。』
9月17日,又是星期天,宋文濤夫婦領著孩子又上街了,那天出奇地熱,宋徽中拉了半個小時,就有些挺不住了,市民們捐了600多元。連同第一次捐來的錢,宋徽中和爸爸來到了遲雲龍家。把2000多元錢當面給了遲雲龍的媽媽,遲雲龍的姥姥拉著宋徽中的手,哭著說:『孩兒呀,謝謝你救了我外孫,你是他的恩人哪。』宋徽中對遲雲龍說:『你別著急,我還上街,看來我的琴還管點用,我多多掙錢,你病好了,就回學校,大家都等著你呢。』
9月24日,還是個大熱天,宋徽中來到沙河口百貨商店門口,爸爸把白布掛上了,他開始拉琴。人們越聚越多,大家一邊閱讀求救信,一邊紛紛往錢箱裡投錢。
這時,一派出所的協勤出來了,他有四十多歲,上來就推宋徽中,攆他走。人們不乾了,紛紛指責他說:『你乾什麼?他是個孩子?』『你有沒有人味?』協勤走了,不一會兒,又帶來兩個人,他把煙頭往地上一扔,說:『你們知道不知道,大連是文明城市,不容許你們這樣搗亂。』
有人說:『那孩子是在做好事,你沒看見呀?』
『什麼做好事?我看是騙子。』說罷,一腳把孩子的錢箱子踢翻。
宋徽中依舊在拉琴,可是,兩行眼淚流了下來,滴在琴弦上。宋文濤看了,心疼。
一個中年男人對他說:『大哥,你兒子哭了,你快錄下來,給他留個資料。』說罷,走過去留下100元錢。
宋文濤走上前去,對兒子說:『別怕兒子,咱們是為了救人,堂堂正正。』『你知不知道大連是文明城市,趕緊走!』那個協勤大喊。
『你說對了,正因為大連是文明城市,我們孩子纔上街救同學。』『這些我不管,你們趕緊走。』
宋文濤只好領著兒子來到百盛商場的山牆外,按說,這裡不應該妨礙什麼。可是,宋文濤剛把白布掛起來,商場裡就衝出兩個保安,他們粗暴地扯下白布,然後不由分說地攆他們走。宋徽中一邊走,一邊不解地問爸爸:『爸爸,他們不會抓我們去公安局吧?』
『不會,就是抓去,我們也不怕,我們沒有做錯。』『是呀,爸爸,我們做好事,他們為什麼要攆我們呢?』宋文濤想了想說,『你還小,你現在不懂,你長大就明白了。別生氣了,中午了我們吃碗拉面去吧?』『爸爸,我不餓。』『不行,兒子,你一定要吃,下午我們還要找地方拉琴呢。』
就這樣,宋徽中在爸爸的帶領下,去了拉面館。他們父子倆吃完了拉面,來到了西安路書店門前,宋徽中抹了一把汗,又拉了起來。書店的員工們聽到他的琴聲,互相商量了一下,他們派出一個代表,出來對宋文濤說:『你兒子的事跡傳遍了大連,我們書店不允許員工都出來,這樣吧,我們一個一個地來。』就這樣,書店裡一會兒出來一個人,捐了錢後,趕緊回去,一會兒又出來一個。市民們也陸續走過來,宋徽中的錢箱子一點一點地滿起來。這一天,他收入了1070元。
市長說:『全市人民感謝你的善舉,你個人也將受用終生。』
10月3日,宋徽中來到星海公園『賣藝』,由於是節日期間,公園裡人山人海,大家在宋徽中跟前停下來,聽他的演奏,給他留下一張張紙幣。可是沒有多久,宋徽中又被保安人員粗暴地攆走。他的父親只得領著他去找新的演出場地。為了救同學,這個可愛的琴童不得不拉一首曲子換一個地方,就像打游擊。廣大市民給了他熱情的支持,可是那些穿制服的卻不斷地為他的善舉設置障礙,好像有意讓他去看到社會的另外一面,給他展示另外一種版本的『教科書』。
人們把宋徽中的善舉傳播了出去,一位名叫梁寶榮的女士聽說後,徹夜難眠。她本是個小修配廠的廠長,當時正在患病期間,可是,她捨不得花錢住院。宋徽中的事跡讓她3天睡不著覺,她太喜歡這個孩子了,她為孩子的故事而感動。有一天,她對自己的屬下說:『看看我的賬上還有多少錢?』屬下查了一下,告訴她:『賬上還有3萬元錢。』『去借兩萬,給那個得病的孩子送去。』就這樣,遲雲龍收到最高的一筆捐款,5萬元。沙河口教育局領導得知宋徽中的事跡後,也非常感動,他們為學校培養出這樣的學生而感到驕傲,他們研究決定,捐出了5000元。
2005年12月4日,大連電視臺舉行盛大的『文明的感動』節目,全市人民投票,選宋徽中為2005年感動大連的人物。
在直播間裡,宋徽中和遲雲龍的手緊緊握在一起,遲雲龍流著眼淚說:『謝謝你救了我,現在我又回到了醫院。』宋徽中說:『咱們眾志成城,一定能戰勝疾病,你快快好起來吧,全班同學都很想念你。』
大連市市長夏德仁聽完宋徽中的事跡後,淚流滿面,不斷點頭稱贊。之後,夏市長走上臺,親自為宋徽中這個感動了整個城市的12歲少年頒獎,並摸著他的頭對他說:『全市人民感謝你的善舉,你個人也將受用終生。』
主持人的頒獎詞念得文采飛揚:『……2005年夏天,他在我們城市街頭的這一次精彩演出,一定可以讓他受用終生。』
小徽中手持鮮花,深情地向大家揮手,宋文濤、簡春燕看到兒子的樣子笑了。當孩子走下臺,宋文濤對他說:『兒子,你只是做了一件小事而已,你是慈善總會的義工,你必須這樣做,這算不得什麼,這沒有什麼。鮮花和掌聲很快就會過去,你要繼續走你的路。』
『爸爸,我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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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徽中的事跡被廣泛宣傳之後,新華社一位記者在報道中也提出了『文明城市的慈善困惑』———
少年宋徽中的愛心琴聲在大連街頭中斷了,但人們對這件事的議論並未結束。
幾名小學六年級的學生告訴記者,他們認為宋徽中很勇敢、非常有愛心,但他們不會學習他。因為他們害怕別人懷疑自己是假的,更害怕有人趕他們走。有的市民提出,現在社會上募捐的人各種各樣,真假難辨,即使真心也可能被當成騙子。在這樣的社會環境下,一個12歲的孩子上街拉琴募捐並不合適。
專家指出,由於制度缺陷,法律缺位,意識缺少,我國目前慈善業的社會大環境遠未完善。不僅個人募捐沒有專門的法規條款和行政文件,慈善公益組織的財務制度、募捐善款、救助項目等都缺乏相應的法規依據。慈善理念、慈善意識更沒有深入人心。
大連市慈善總會秘書長認為,宋徽中精神可嘉。但嚴格來說,有些做法還需要完善。如果有合法的慈善組織幫助他募捐,幫助他收款,使善款在有效的監督下使用,會更好些。目前,大連市慈善總會正在研究准備成立兒童義工團,設計一些適於兒童參加的慈善項目,讓成人義工幫助孩子們理順各種關系,給孩子獻愛心提供一個既合法又安全的平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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