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髮齊腰的芭比娃娃放在病牀正中間, 7歲的王雅茹把娃娃頭上的遮陽帽小心地摘了下來,用一把精緻的木梳輕輕梳理娃娃的長髮,嘴裏還唸唸有詞:“你不用戴帽子,你不像我,你的腦袋上又沒有傷。”小姑娘天真的話惹得32歲的母親郝祥花淚流不止。
聽到母親的哭聲,雅茹慢慢轉過頭來,伸出密佈疤痕的小手幫媽媽擦拭眼淚,小手上密佈着許多已經增生的疤痕。
郝祥花慢慢擡起淚眼,當在女兒明亮的眸子中看到自己時,淚水又一次流了下來———眼前的女兒右半邊臉頰如花似玉,白皙的皮膚,大大的眼睛,長長的睫毛,翹翹的小鼻子……而和右臉頰對應的左臉頰,卻“慘不忍睹”———佈滿暗紅色的傷疤,整個下巴完全被疤痕侵蝕。
眼前這個瘦小的女孩已經經歷了7次全麻和半麻手術,如果連各種門診手術一同算上,已經超過20次!
女兒去上廁所不料撞到油鍋
2005年6月9日,雅茹隨爸爸一起去參加一位長輩的葬禮,葬禮結束後,父女倆和十幾個親戚一起到西青區辛口鎮當成村一家飯店吃午餐,“家裏條件不好,孩子從小就沒進過飯店,那天她可高興了。”回憶起事發當天的情景,王天永蹲在牆角泣不成聲。
中午12: 00,客人都在餐桌前落座。“我想尿尿,然後就出去了,和叔叔撞上了,然後就不知道了,醒了就到醫院了……”在雅茹的記憶中,對於這場災難只有這點兒支離破碎的記憶。
讀者來信
王天永告訴記者,這家小飯店內沒有洗手間,他只得領着女兒到外面去上公共廁所,從餐廳走到外面,必須經過一條狹窄的通道,而通道兩邊貼着牆壁而建的就是竈臺(飯店內沒有獨立廚房)。
當時,大師傅正在炒菜,正要把燒得滾燙的油鍋從右側竈臺端到左側,在端的過程中,大師傅沒注意小雅茹和父親正一前一後從這裏通過———當身高不及大師傅腰部的小姑娘走到這裏時,剛好和他手中的油鍋碰了個正着,滾燙的油潑灑在孩子頭部的左側,然後傾瀉而下。
“孩子只哭了一聲,就發不出聲音了。”說到這裏,王天永渾身止不住地顫抖起來,他使勁咬着嘴脣,試圖控制自己的情緒。事發當天,女兒那聲淒厲的呼喊清晰地刻在自己的腦海中。
“我在家裏種地呢,親戚給我打來電話,讓我在門口等着。”郝祥花說,那天她整個上午都心神不安,好幾次都把農藥噴錯了量,總感覺像有什麼不好的事情要發生。
10分鐘後,一輛出租車停在家門口,兩位親戚把她送上了車,在車上她才得知,女兒被熱油燙傷,當地醫院已經不敢接收,正在轉往天津市武警醫院。
搶救花去12萬整形錢沒湊齊
隔着急救室的玻璃,郝祥花只看了一眼正在接受搶救的女兒,就暈了過去。“左臉的肉全都翻起來了,上身的皮膚像開了花一樣,那個紅啊,全身都插滿了管子。”
當天,醫院連續兩次將病危通知書送到了王天永和郝祥花的手中,告訴他們孩子隨時都有生命危險,即便脫離危險,左上肢也可能要截肢。
此後一個月小雅茹頻繁進出手術室和ICU,值得慶幸的是,她最終獲救了。但卻再也無法擁有原本漂亮的容顏,並且兩個乳房也永遠地從她的身體上消失。
燙傷前,小雅茹在幼兒園和學前班是頗有名氣的“小明星”。她能歌善舞,能言善辯,只要是聯歡會,舞臺上肯定能看到她歡快的身影。“我要是不住院,再開學就要上二年級了。”雅茹的牀頭有一個紅色的小書包,裏面裝着小學一年級的課本和練習冊,這些東西和那個芭比娃娃是小姑娘最珍愛的寶貝。
但郝祥花每一次看到這些東西,都會感到一陣陣劇烈的心痛———事發前一個星期,她已經爲女兒辦好入學手續。
一年來,雅茹的醫療費已高達12萬元,“飯店給了我們5萬多元,他們是小買賣,能力有限,現在已經關門了。”如今,郝祥花和丈夫已經變賣了所有值錢的家當,爲的就是給女兒湊上下一次整形手術的費用。“需要兩萬多塊錢呢,要給孩子胸部植皮,否則一感染,孩子還是有危險。”
病房小明星天性愛助人
“雅茹,換藥了,你藏哪去了?”護士阿姨端着托盤走進病房。
“我在這裏!”一陣清脆的笑聲傳來,從窗簾後面跳出一個戴着棉布帽子和麪紗的女孩,嘴裏哼哼着有點跑調的《春天在哪裏》。
看到護士阿姨手中的托盤,原本淘氣的小姑娘乖乖地坐回病牀上,自己動手摘掉面紗和帽子———原來,比臉頰上的傷疤更可怕的是孩子後腦海和頭頂的創面———兩個直徑超過15釐米的大包突兀地頂在頭頂上,這是埋在頭皮下面的兩個擴充囊,用來刺激小雅茹的毛囊生長。
因爲受傷後,雅茹左側頭皮遭到了毀滅性的破壞,喪失了毛髮生長能力,只有通過這種手段,來刺激右側頭皮和毛囊,然後通過手術移植到左側。
一陣撕心裂肺的哭聲傳來,是隔壁病房的一個小病號,剛剛做完植皮手術。
換過藥以後,雅茹抱起芭比娃娃,蹦蹦跳跳地來到小病友的牀前,“別哭了,哭啞了嗓子你更難受。堅強一點,今天熬過去就會好受多了。再不行你就數數,我做完手術時就是數數,我能數到10000呢!”
“這是我們的明星病號。”護士阿姨牽起雅茹的手說,雅茹的堅強在燒傷科盡人皆知,但凡有心情不佳或疼痛難忍的病人,醫護人員都會鼓勵雅茹去爲他們做思想工作。
今年“六一”的時候,護士阿姨給雅茹買來玩具,讓她許個心願,“我其實什麼都不想要,我就想快點出院,我想上學。”小姑娘抱起心愛的書包,低聲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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