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座城市、一個國家,在高考時,如臨大敵,警察全面出動維持秩序;一個家庭,要全員出擊,各司其職,爲家中的考生保駕護航;毫不吝惜版面、時間的媒體,不厭其煩地“手把手”教家長和學生“衣食住行”,細節到打的要準備好零用錢,出門要帶好手紙--我們正把高考渲染成類似“年”的東西,要求政府、社會、家庭、學生,匯聚在一起,發動各種力量,才能度過類似年關的”考關”。
目前,我國高等教育毛入學率從2000年的11%達到了2005年的21%,實現了從“精英教育”到“大衆教育”的轉變。然而,我們不能否認當下“高考熱”依然高溫不退,我們不禁要問:人才選拔的“獨木橋”離“立交橋”還有多遠?
高考見聞:全民護考
6月7日,是全國高考的第一天,上海市11.2萬餘考生趕赴151個考點的4665個考場。
高考當日,往日喧譁的上海街頭變得格外肅靜,空氣似乎也被緊張的氣息所凝固。高考考生每到一處,都牽動着所有人的敏感神經。賓館、社區、工地、學校、城管、家長……這一天,全社會似乎只有一個服務對象,那就是考生。
早上八點左右,位於康平路上的上海高考考點之一的五十四中學門口,早已擠滿了考生和家長,10幾位交警、5名城管員、4位交通協管員、2位市容協管員、1位網絡監督員穿梭在人羣中,維持着考點周圍的秩序。
何先生是徐彙區天平街道的一位網絡監督員,是上海“綠色護考隊”的新成員,與其他人不同,何先生手握手機大小的“城管通”掌上電腦,這個電腦在考生遭遇意外時將起到極大的作用:考生遭遇意外時,何先生可以用掌上電腦拍下照片、錄音,並立刻分類傳至徐彙區網絡中心,由中心統一調度考點附近執法人員,5分鐘內趕到事發現場,爲考生排憂解難。突發事件包括:突然生病、忘帶准考證、意外受傷……
記者瞭解到,這次高考,上海動用了600位網絡監督員,這些平日裏活躍在各社區維持秩序的“特種兵”,在高考當日紛紛出動,爲考生考試“護航” 。
爲確保安靜的考場環境,徐彙區城市管理監察大隊天平分隊隊長姚利平,帶領着5名城管隊員在一個考點外四處巡邏。
姚利平告訴記者,早在高考開考前十天,他們就坐在考場內親身感受路邊噪音對考場的影響,並提前好幾天在天平街道區域內的工地、裝潢間、小區、小店進行了“地毯式”宣傳,並將承諾書貼在醒目位置,提醒大家高考期間不要夜間施工,不要亂鳴喇叭、發出噪音。
姚利平告訴記者,6月8日將要進行的外語考試,上海各城管分隊還將家長陪考。增員在各個考點周圍分層圍守。外圍執法人員和車輛將守候在考點200米以外的地方,並適時實行封路,內圍執法人員主要管理過往車輛的噪音。
爲了方便路途遙遠的考生迎考,上海各大賓館幾乎在開考當天一下子全都冒了出來。高考首日,記者在一考點外看到,上海天平賓館乾脆打出“專門服務考生”的醒目招牌,三天內全方位爲考生提供服務,賓館“點單服務”的內容包括爲考生提供半天休息房、營養自助午餐等服務,凡在賓館用餐和休息的家長和考生,還可享受專車接送考生待遇,爲了保證家長不干擾考生,賓館還爲家長設有專門休息室。爲了促銷,高考結束後,考生還可以憑大學錄取通知書來賓館用餐,享受7折待遇。
記者在五十四中學校門口看到:家住上海虹口區的鮑女士夫婦,雙雙前來陪考,由於家離考場較遠,怕路上堵車誤考,夫婦倆乾脆在天平賓館訂了房間供孩子中午休息。“考試本來就辛苦,訂賓館就是讓孩子免受奔波勞累之苦,集中精力考試”鮑女士說。
“其實,我比女兒更緊張,今天早上四點鐘就起牀了,爲女兒準備早飯、檢查考試用品。”上海一公司職員吳女士說。
爲了陪考,吳女士專門向單位請了3天假,做起了女兒的“臨時保姆”,她告訴記者,因爲高考,單位裏已有10幾個家長爲陪考而請假。
爲了女兒高考順利,吳女士5月底還在龍華寺燒香拜佛,祈禱女兒高考順利。“我以前不太信佛,但現在也想懷着一顆誠心試試,萬一靈了,我的心血就沒白費!”吳女士笑着說。
高考封路引發爭議
8日下午3點到3點20分,昔日上海最繁華的交通要道淮海東路段格外冷清,空無一人,從雲南南路到西藏南路、從金陵路到淮海東路兩條道路被禁止通行,原因是:位於兩路段之間的光明中學正在舉行高考英語聽力考試。
記者8日下午3點15分在現場看到,所有機動車輛(包括公交車)在10幾名交通警察的指揮下繞道行駛,就連路邊停放助動車也被禁止,以防車上警報突然鳴叫。
由於是臨時舉措,來不及提前告知,交警在被封道路兩頭分別掛上禁止通行路牌,對來往的公交車一輛一輛地攔截告知。
在光明中學參加考試的學生朱文瑤結束考試後告訴記者,整個英語聽力考試20分鐘,考生都是戴着耳機考試的,精神高度集中對周邊環境沒有特別感覺,“考前知道要封路,大家這麼興師動衆,反而有點緊張”。
高考前夕,上海市交通部門已發出通知,諸如高考期間車輛不鳴笛、工地不施工等都已成爲了硬性規定,大家都按章辦事。但此次臨時封路卻引發了諸多爭議。
考生家長王女士表示,封路給考生營造安靜的考場環境,但給路人、車輛帶來了極大不便,作爲學生家長,心情挺矛盾的。
而淮海路上,記者看到,17路公交車因爲是電車,不能臨時改道行駛,車上乘客只能眼巴巴地等待漫長的20分鐘後再通行。其中一名乘客發出抱怨:不就是一場考試嗎?用得着這樣嗎?
家長爲何患上恐“高”症
高考期間,一家網站一個名爲“高三家長博客圈”的博客異常火熱,從它成立至今兩個多月內,已有超過150萬人次的家長訪問,一時間,高三家長博客圈已然躋身該網站人氣最旺的博客圈之一。
高考將至,孩子們厲兵秣馬,壓力重重,而家長承受的的壓力絕不亞於孩子,整天擔心孩子營養跟不上,影響複習效果;生怕自己某一方面做得不到位,影響孩子情緒……
實質上,高三家長博客圈之所以受到熱捧,是家長恐“高”症的一個折射。
家長恐“高”症,分析起來,不無道理。多年潛心研究教育問題的專家熊丙奇表示,高考是家庭教育投入“階段性成果”展示,高考的成敗,事關家庭教育投入的”效益”。
高考期間,記者採訪中所問及的4位上海高三家長,他們均表示,從幼兒園到高三長達13年對孩子的教育投入至少需花費10萬元,其中包括學費、培訓班、興趣班、課外閱讀、課外輔導、課外實踐活動等花費。在我國農村,雖然教育投入門類相對單一,但子女的教育花費,往往也成了大多家庭的頭號開支。如此高的教育投入,怎能不讓家長對高考不緊張?
熊丙奇表示,過高的教育投入,讓家庭和學生對教育寄予厚望;教育的精英路線,加重了學生“成就偉業”的“責任”和“意識”,勞動尊卑貴賤的劃分,以及就業招聘“唯學歷論”,反過來又增加家長的精英“情結”和教育的精英“風尚”……今天的家庭和學生正在一張“成功網”之中,越掙扎套得越牢。
上海大學社會學專家胡申生教授表示,現在的考生家長,因爲歷史原因大都經歷過動盪歲月,想讀書但沒好法讀,爲此他們把兩代人的所有希望都寄託在子女身上。
胡申生說,一些家長之所以會表現出嚴重的心理焦慮,主要是對孩子的期望值過高,現代家庭大多爲獨生子女家庭,家長們認爲,孩子的未來承載着整個家庭的命運。此外,在家長認知中存在一個誤區,即把孩子的職業、將來的前途與他高考的分數和所進的學校掛鉤,這也是產生壓力的一大因素。
高考正在被“妖魔化”?
有關教育專家發出感嘆:如今,高考被嚴重“妖魔”化。
去年高考成績揭曉後,某省有兩名考生痛苦地選擇了自殺。而且,這兩名考生分別達到了當地二本和二專分數線。上線的考生走上了自殺之路,原因在於他們認爲自己是高考的失敗者,沒能考上重點大學,與落榜無異;沒有考上重點大學,就沒有前途,沒有了未來。
熊丙奇說:由於沒有通過合理的高考改革來促使高考從根本上降溫,政府也就“因勢利導”,服務於老百姓關注高考的熱情。這恐怕是高考出現今日“妖魔化”局面的癥結所在。
他表示:目前,在我國,高考具有兩大功能:一是,按分數進行高等教育資源配置。也就是說,分數越高,優質教育資源分配越高,與之對應的是,考生付出的教育成本越低。二是,社會分工的配置,傳統意義上講,選擇什麼樣的學校和專業,就決定了你未來的行業走向和社會分工。
要爲高考降溫,首先應改變分數至上的錄取手段,取而代之多元化考覈手段,來改變教育資源配置“唯分數論”現狀,換句話說,高考分數只能做爲衡量你能否進好學校的標準之一,而不是衡量的全部;其次,應加強終身教育體系的構建,爲考生架起成才的“立交橋”,包括職業教育、專項教育等不同種類教育,而不是僅僅只有“獨木橋”供考生擠;第三,逐漸改變社會用人單位“唯學歷是圖”爲“能力至上”;此外,改高校人才培養模式的“嚴進寬出”爲“寬進嚴出”,打消許多家長長期存在的“將考上名牌大學作爲孩子的終極目標”一勞永逸的心態,讓教育拋開功利真正走進人心。(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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