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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分鐘之內，被河北省石家莊市平山縣招商引資來的河南29輛嶄新的出租車一一被砸，車主損失總計近10萬元。
核心提示：20分鐘之內，被河北省石家莊市平山縣招商引資來的河南29輛嶄新的出租車一一被砸，車主損失總計近10萬元。看似簡單的治安事件背後，一方是政府招商引資而來被寄予改善城市形象厚望的出租車公司，另一方也是商人投資方便市民出行的麪包車式公交車，在一個面積不過10餘平方公里的城區內共存共營，包括經濟因素在內的摩擦似乎不可避免，只是人們沒有料到會是這麼極端的方式。
29輛出租當着警察面被砸
“20多個人拿着清一色的木棒氣勢洶洶地趕過來，警察攔都攔不住，一會兒就把公司的車砸了個稀爛。”6月12日，河北平山縣誠信出租車有限公司的司機馬軍強回憶起一週前遭遇砸車的那一幕，仍然心有餘悸。
在誠信公司的門前，29輛被砸的綠色出租車都集中在一起等待維修，有的車窗全被砸空，有的方向盤被扭歪，有的車廂被砸變形。當天下起了雨，員工們用塑料布遮蓋住了一部分車輛，距離被砸已經6天，現場仍然一片狼藉。
公司經理賀世良回憶起6月6日汽車被砸當天的情形：“早上7點多大家出車，沒多久就有幾個司機通過公司電臺反映，在康樂街與冶河路口一帶有很多人攔車，罵罵咧咧不讓通行。”
公司人員迅速往出事地點趕，賀世良到了之後，110民警已經在現場維持秩序。“一個戴眼鏡的鬈髮男子好像是個領頭的，一邊拍車一邊罵我們公司。好不容易纔控制住局面。”
當日中午，兩位民警跟隨出租車司機回到誠信公司所在地康樂街，司機們的車多數就停在馬路邊上。但就在這時，意想不到的事情發生了。“一位鄰居慌慌張張跑過來說，你們快跑吧，那邊幾十個人拿着木棒過來了。我心想，警察還在，應該不會有事吧。”誠信公司的股東劉佔卿回憶說。
聽見外面的動靜，兩位民警先走了出去，試圖制止那些人，但“根本無濟於事”，手持木棒的人走到公司前，二話不說就開始砸車，“20分鐘時間，停在外面的26輛車被砸，院裏的車有3輛也被扔進來的磚頭砸爛了玻璃”。
“我們從來沒見過這陣勢，人都嚇呆了。”來自河南省平頂山市的司機馬軍強當時在院內，他和一些司機試圖衝出去保護車輛，但被公司領導和民警制止了。賀世良說：“我們不敢往前，也不敢讓司機上去，要不可能被砸的就不止是車了。”
砸車人是當地公交司機
事件在當地引起震動，被當地公安認定爲一起嚴重的治安案件，於當日立案偵查。同時，平山縣委縣政府成立了協調組，當天下午由一位縣委常委牽頭，招集交通、公安、運管、工商等各部門進行情況調研。各方關注的焦點是：是什麼人因爲什麼砸車。
“有說是黑車司機，有說是公交車司機，還有說是流氓混混。”賀世良說。但隨後的一個傳言是，有兩名誠信公司的司機曾與當地一名公交司機發生矛盾，“公交司機氣不過，就喊人來報復”。
事發當日出租車在街上被堵後，賀世良從現場調查的民警口中也聽到了這樣的說法，警方還提供了與公交司機產生糾紛的車輛牌號。賀世良認爲起爭執的可能是該公司臨時僱用的負責從鄭州往平山送車的司機，在與警察一起回到公司調查時，發現他們已經不見蹤影，“連運費都沒要就走了”。
這種懷疑得到了平山縣交通部門的一位官員的證實，他說，平山的社會治安狀況一直不錯，出現這樣的事，很大程度上是因爲那幾個司機“打架的事”，但沒有料到最後演變成砸車事件。
賀世良則認爲，此事明顯是有人蓄意組織的，“即使是由幾個司機的矛盾引起的，但它應屬於個人恩怨，他們的目標也應該是個別司機，而不應該是車”。
記者試圖具體瞭解“打架的事”，但事發後，有關人員“跑的跑，被抓的抓了”。6月14日，平山縣公安局城關分局局長王彥平接受記者採訪時稱，當日參與砸車的人有50餘人，6月10日以來陸續有幾名砸車者被公安機關抓獲，與外界傳言頗爲一致的是，這些人確實都是當地公交公司的司機。
起因是出租搶了公交的生意
6月13日，記者採訪了事件的另一主角平山縣公交公司。據介紹，2005年4月，平山縣公交公司把6年經營權賣給了保定一位商人，公交車輛也由原來的中巴車改成了40輛8座的麪包車，上車1元，共有3條線路，覆蓋了平山縣城的9條主幹道。
與此同時，縣城的客運主力還包括126輛擁有合法手續的出租車和多於此數的“黑車”。在今年6月之前，正是面的公交車和這些車輛共同佔據着平山縣的道路運輸市場。
“平山縣一直沒有一家規範的出租車公司，路面上跑的車大約80%都是無手續的黑車。而公交公司改制後購進的車又很小，按規定公交車應該是擁有10座以上的中巴車。”誠信公司經理賀世良說。
在這種情況下，公司化管理、起步僅需2元的50輛裝有空調和電臺的兩廂吉利出租車在縣城一亮相，對當地道路運輸市場就構成了巨大的衝擊，“至少是在心理上”。
“實際上，出租車公司與公交公司的利益衝突纔是根源。”一位不願意透露姓名的官員對記者說。他確定雙方矛盾的依據很簡單，“平山縣城的客運市場就這麼大，而出租車與公交車在形式上區別不大，競爭態勢十分明顯。”
記者當日乘坐1路公交車往返交通局與該縣的縣標3次，車輛招手即停，並且均未按固定線路行駛，公交司機向記者解釋：“我們開的沒那麼死。”據瞭解，這些公交車每天從司機家開出，晚上還停在司機家，每月給公司繳納300多元管理費，“與出租車幾乎沒什麼區別”。
6月14日下午，平山縣公交公司一位經理在接受記者採訪時，否認了公交與出租車存在競爭的關係，“一個走線路一個不走線路”。但他說，公交公司的司機不少都是某國企下崗職工，掙錢不容易，“出租車一來確實讓他們很害怕。”
而根據平山縣交通局一位官員的說法，平山縣出租車飽和擁有量不過150輛。在已有數百輛正規與非正規出租車的基礎上，40輛“面的”公交與50輛吉利出租車不可避免地站在了競爭對立面上。
出租車違背保證書“擅自上路”
6月14日，平山縣委常委、辦公室主任焦習軍接受了記者的採訪，他說該案已移交公安部門，事發後，也安排交通部門集中整治非法車輛和違規運營。但他着重強調的一點是，之前誠信公司領導曾寫有承諾書，“什麼時候上路聽運管站通知”，6月3日公司開業運管站卻不知情，“本來可以避免”的事情因此發生了。
誠信出租車公司爲什麼要背上“不守信”的名聲，甘冒風險“擅自上路”呢？
“出租車公司跟公交公司差不多是同時醞釀成立的，甚至比公交公司還早，但公交車在街上跑了一年之後，出租車的手續才完全辦好，車已經在倉庫裏放了一年，我們怎麼不着急上路？”公司經理賀世良說。
誠信公司本是河南汝州的一家出租車公司，2004年11月，受平山的招商引資政策和投資前景吸引，公司向平山縣委遞交了組建平山縣誠信出租車有限公司的可行性報告，得到了縣委縣政府領導的支持批示。公司在第二年3月開始運作，起初都很順利。
賀世良拿出公司的批文，其中，平山縣交通局關於組建誠信公司的文件在2005年4月7日已下發，4月8日公司在平山工商局登記註冊拿到營業執照，當年7月之前，稅務登記證、組織機構代碼證、道路運輸營業許可證(大證)及物價局的價格批覆都拿到手。
“我們看手續辦得基本差不多了，6月上旬在鄭州買了50輛環保型吉利兩廂汽車，在河南招了50位司機，6月17日在平山上完牌照，並在運管站進行了技術檢測。”賀世良說，但最後一道手續，每輛車上的道路運輸營業許可證(小證)卻遲遲發不下來，而且一等就是一年。
公司股東劉佔卿說，證不全不敢上路，停車費、司機工資及生活補貼、新車折舊費、保險養路費損失、未營運利潤損失、辦公場地租賃等費用卻要承擔，平均每天近萬元，加上這次砸車，損失共計182萬元。
今年5月30日，經過努力與漫長的等待，小證終於發到了司機們手上，但運管站人員認爲“出租車市場秩序還未整頓好”，讓公司領導寫下保證書，什麼時間開業由運管站說了算，卻沒有日期限制。
在這種情況下，公司並未遵照保證書而開始“擅自營業”，賀世良這樣解釋：“我們知道運管站是爲公司安全着想，但公司已經賠到快要破產，又手續俱全，實在沒法再等下去。”
但賀並不認爲，違背保證書與砸車事件有着直接的關聯。
紅色旅遊縣的交通軟肋
近年來，平山縣加強了對城市建設的投入。2005年GDP排名全省第33位的平山，是河北省擴權縣之一，同時，也是著名的紅色旅遊縣，革命聖地西柏坡就在縣境中部，駝梁山、天桂山等自然景區也已開發。但當地縣城道路運輸一直處於不規範的狀態，出租車車型不一、手續不全、價格不明、亂停亂放，已經嚴重影響了縣城面貌與旅遊業發展。
事實上，平山縣引入誠信出租車公司，目的也在於引入“規範的公司化”運輸企業，提高城市品位，提升對外形象。平山縣運管站副站長董秋法拿出剛剛頒佈的加強出租汽車行業管理的通告，縣城內原有的出租車必須掛靠在兩家公司之下，沒有手續的必須停運，縣城出租車總量控制爲250輛，原則上不準突破。
6月10日前後，平山街頭的交警多了起來，針對從事出租營運的摩托車、三輪車及其他社會車輛的打擊正在進行。“除了公交車、出租車公司和有手續的出租車，一律停止非法經營，否則，罰款3000到5000元。”一位警察對記者說。
但整頓的路子很難，甚至會引起反彈，出現意料不到的事情。“對出租車並沒有統一的規劃，縣城的所有車都是冀AM打頭，與普通車輛並沒有區別，黑車和有手續的車不好區別。”一位出租車司機說。
據瞭解，2005年7月，誠信公司剛剛購車後，就引起當地非法營運者的不滿與抵制，當地媒體曾給予報道；2005年，臨近的靈壽縣也出現過公司化出租車公司運營遭遇阻力的問題。
“當初看中的就是這裏沒有規範的出租車公司，而且是紅色旅遊縣，自然風光景區也不少，前景很不錯。”賀世良說，現在他也沒有改變看法。6月14日，砸車事件後的第8天，誠信公司的30多位司機們輪換着開剩餘完好的10多輛車，“先把這段最難的日子熬過去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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