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叔自稱他的處事原則講究的不是動手,而是留一手。
巴士阿叔向記者展示年輕時的帥哥照。
阿叔在公司的形象廣告前與服務員合影。
紅了以後,巴士阿叔又增添了不少新的故事,有的是自己做的,有的是別人強加的。
巴士阿叔這個人
6月21日上午11點左右,香港青衣城的一樓大堂裡,51歲的陳乙東與中四學生Calvin的眼神在空中相遇,Calvin有禮貌地點頭:『你好!』他認出了,眼前這位身材微胖、腦後留束長發的中年男子,正是目前香港第一網絡紅人——巴士阿叔。
陳乙東遞了右手過去:『來,?下手啦(握握手)!』這是近期香港城內流行的經典對白之一,Calvin笑了,陳乙東回頭對本報記者說:『是支持我的粉絲!』但Calvin搖搖頭,表示不認可『巴士阿叔』那樣講粗口(髒話)。
因為一段在公交巴士上罵人的視頻,陳乙東衝向了人生知名度的最高峰,連他自己都沒想到,偶然一次的情緒發泄,可以紅到轟動全城,甚至是整個華人世界。
一次意外的走紅事件
4月27日晚上11點,駛往元朗的68X路公交巴士上,23歲的何銳熙(Elvis Ho)拍了前座一位正在打手機乘客的肩膀,請這位乘客小聲些。
這位腦後留束長發的阿叔站起轉過身來,怒氣衝衝地爆發了:『我有壓力,你有壓力,做乜挑釁我?』車裡另一位乘客21歲的方穎恆(Jon)擔心衝突激化,用手機拍下大部分場面,以備警方調查取證使用。
方的親戚看過這段短片,覺得很戲劇性,於是『支持』他將短片傳到網上,誰都沒想到,在完全不知情的情況下,陳乙東在半個多月後迅速躥紅,短片在YouTube.com網站的下載次數已經超過了700萬,而且還在上昇,『巴士阿叔』立刻成為港人情緒的代表。
『我有壓力!』、『未解決!』這些在短片裡巴士阿叔的金句,成為全城人愛引用的口頭禪,5月21日的無線電視體育新聞套用了巴士阿叔名句『……有冇壓力?人人都有壓力口架喇!』香港無線電視鄭嘉穎等人唱的世界杯歌曲,字幕上也打出『解決?』的字樣,博人一笑。
隨後,這段5分59秒的對話被改編成無間道版、卡拉OK版、粗口過濾版、以和為貴版等60多種風格,也都很快在網上流行開來。有一個版本用Samuel Barber的《Adagio for Strings》作為巴士阿叔怒氣衝衝的背景音樂,開頭唱道:他想做的事……不過是講講電話,放松一下……
跟2006年在內地以無厘頭藝術惡搞而著名的網絡短片《一個饅頭引發的血案》不同,在香港互聯網上巴士阿叔視頻短片之所以引起非同尋常的反響,並迅速成為吸引全球公眾注意力的速成業餘作品,則是因為對很多香港人來說,巴士阿叔形象地展示了港人在巨大壓力下的生活。
著名香港電影人文雋在給南方都市報的專欄裡寫道:『這絕對是另一出社會荒謬劇……而且笑中有淚。』
確實,在這之後,每個香港人都在以自己的方式參與著這出短片續集的演出。
22歲的旺角一間電器行銷售員阿豪最近在跟朋友聚會時,關心地問一個朋友近況,朋友故意說:『未解決啊!』阿豪心照不宣地瞪大眼睛接:『你有壓力,我都有壓力!』大家哄堂大笑。阿豪回憶,講這句話的時候,大家都能體會那種很緊迫的感受。香港是個快節奏的社會,同樣講粵語,阿豪的語速都快過廣州的表弟,日常生活都習慣了緊張,感覺已經根深蒂固了。
香港教育統籌局發言人更表示,政府准備把巴士阿叔短片放到道德和公民教育網站上做『范例』,讓大家『從多種角度出發』討論這一事件。
隨著網上的節節昇溫,傳統媒體的報道也在昇級,香港商業電臺節目《萬世巨星》、《架勢堂》主持人開始呼吁片中人現身,報紙、雜志派出記者在68X巴士終點站的社區搜尋。5月23日,片中被罵的『四眼仔』Elvis致電香港某商業電臺,解釋自己的行為比較理性冷靜,卻受到主持人和聽眾的嘲笑,被評為『世界仔』(圓滑的人,見什麼人說什麼話)。
5月25日,隱身在視頻之外的方穎恆也在另一個商業電話節目接受訪問,並透露,他手裡還有巴士阿叔續集。
5月26日,香港多家報紙都報道了巴士阿叔事件,隨後,美國美聯社、《紐約時報》、英國《衛報》、泰國、南非也都紛紛介紹巴士阿叔事件,內地及臺灣傳媒也開始關注事件,甚至有外國記者把『巴士阿叔』事件在社會的影響力與電影《達·芬奇密碼》相提並論。
香港記者的百折不撓在這個新聞事件中徹頭徹尾地體現,5月31日,《壹周刊》的記者終於將片中的男主角巴士阿叔真面目展現在讀者面前。5月30日這天,住在元朗的陳乙東打開家門,聽到自稱記者的人跟他說:『陳先生,你知不知道你現在很紅啊?』
香港第一網絡紅人巴士阿叔,開始活生生地站在了市民眼前。
一個無法自證的傳奇人物
讓香港媒體興奮的是,從6月1日起,幾乎每天都可以挖掘出關於他的新內容,這個戲劇性的主角,仿佛天生就是要演戲一樣而存在。
陳乙東住在元朗一個300平方呎(33平方米左右)的公寓裡,和前女友Shirley感情『熾熱』。而12年來,他靠每月1600元的綜援生活,家裡養著5只貓。
陳乙東自述的大半生經歷,比劇情還要生動、富有傳奇性:失業達12年的他,曾三次競選香港特首。幼年時得了腦膜炎,被人嘲笑弱智,直到6歲康復;在他十一二歲時,曾跟馬英九在舞廳因爭女伴打架;18歲時,他曾赴臺灣中國文化學院附屬舞蹈專科學校修習舞蹈和話劇;20出頭時,他在香港賣珠寶的傭金達到了每月80萬;留學澳洲,中過六合彩得了2000萬元彩金,但9個月後,因為他變成『病態賭徒』而輸得一乾二淨。之後他到德國留學,因駕車撞死人被判刑8年,9個月後上訴成功獲釋放。這次他改到英國留學,因爭女友鬧出人命,被控誤殺罪,幸而脫罪被遣返港。1990年,他又因販運毒品在比利時被判坐牢,自稱在監獄完成修讀碩士課程,主修法律,精通營養學。
這些經歷,大多是無法證明的,沒有學歷證書,沒有收入單據,陳乙東答應提供,可他又一再說一時無法找到。曾在臺灣中國文化學院讀書的香港資深傳媒人李錦洪向媒體證實,陳乙東年輕時在臺灣讀書的經歷屬實,在他記憶中,陳乙東年輕時『為人風趣,衣著入時、舞藝超群』。
6月21日,陳乙東拿出一張荷蘭文和英文共同寫就的文件,他說,這份文件是比利時國家旅游部簽發表彰他翻譯中文旅游指南的證書,發黃的紙上署期為1992年11月12日,英文部分說:『for his voluntary and enthusiastic translation of the general touristic information brochure of Bruges,Herewith,the particular care which he spent on the graphic elements is very characteristic.』(大意:鑒於他對布魯日旅游指南冊子主動和熱心的翻譯,尤其是他對其中圖表的特別關照,特頒此證。)
在他精心保管的材料裡,有三次參加競選香港特首的報紙報道原樣,有署名『東東』用漢語和英語寫成的詩歌。為了證實他年輕時的英俊,陳乙東提供了某次他與朋友游玩的一些照片,有幾張的日期都顯示為1987年9月29日,照片上他多數只穿一條泳褲,身形比現在略瘦。有一張不同的大頭照,是從合影上剪下來的。
翻找詩歌時,一張沒有落款日期的信紙飄了下來。陳乙東探頭看看,不經意地說是剛到比利時坐牢時寫給女兒的,大概是1990年寄回香港,後來他回到香港又在父母家揀回來。字很工整:『女兒雯雯……你三個月大時我抱著你掃洗狗房和喂狗,你和我一起睡……父親不是不負責任,而是父親時運不濟,社會問題……要多食飯,食肥?,做個肥雯雯……』
陳乙東的腦子裡,留下的只是女兒9歲時的樣貌。如今,女兒在英國已經讀到博士了,但始終不肯認這個父親。他語氣平淡地說:『她讀書不是我供的,很慚愧。而且不肯原諒我,好遺憾。』
76歲的龐伯在柴灣角街做大廈管理員,他留心的是巴士阿叔陳乙東每天的經歷變化,被女友甩啦,被爆嫖妓啦,被餐廳請啦,被人襲擊啦,重新失業啦,又找到新工作啦。
實際上,自從巴士阿叔走到了臺前,就像一場停不下來的連續劇主角,不斷有曲折劇情上演。
《壹周刊》報道出街那天,陳乙東就被女友Shirley『掟煲』(提分手),在女友家,他被趕出門。那天,他還買了面粉、蒸籠,准備給女友做小籠包吃。傷心的他看了手表,並記下了那『好慘的一刻』:『5月31日下午3時30分51秒』。比起走紅,陳乙東說寧願回到過去和女友快樂生活的日子,但接下來,女友決絕地將他的衣服扔掉,再不接他任何電話,即使他『念念不忘』地送花、送禮物,Shirley都決心將他從記憶中擦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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