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月2日起,莆田女孩“疼疼”(網名)的一篇尋父帖子出現在我省多個網絡論壇,隨後這篇帖子到了訪問量巨大的QQ論壇。
爲什麼尋父啓事,不登父親照片,卻登自己的照片?爲什麼留下的個人信息,不留家庭卻留公司的名稱地址?……尋父啓事在得到短暫的同情和支持後,引發了網友的一致口伐,認爲“疼疼”拿父親來炒作自己,一位網友還專程找到現實中的作者疼疼,進行了面對面的求證。
爲何一篇普通的尋父文章,卻成了網友謾罵的對象?記者對話各方當事人,一一揭開謎團。
疼疼貼出真情尋父帖
7月2日,福建多個網絡論壇都貼出了“疼疼”的尋父帖子,帖子的名字叫《爸爸,求求你,你快回來》,文章中細膩地描述了女兒對父親的思念之情,熱切盼望離家出走的父親能早日回家團聚。
其主要內容節選如下:
“爸爸最後一次和媽媽吵架之後就再也沒有回來過,從五一到現在已經兩個月了。”
“我報過警,四處求人去找你,想盡了一切辦法。你的兩個手機號,一個是空號一個是關機。”
“媽媽讓我教她發手機短信,說要給你發短信,我告訴她,你的手機號碼是空號,不可能會收到的,可她固執地說,一定可以收到的。”
“媽媽說,你真的不想要這個家,你起碼要讓診斷出絕症的外公見你最後一面。”
……
第二天,這篇文章出現在QQ論壇“實話實說”版上,“疼疼”還特地在文章的背後,加上了一段父親的姓名,身高、外貌等描寫,她說,希望看到的人和她聯繫,後面還附上了她的手機號以及公司的地址,特別要說明的是,她從事的是一家廣告公司。
同時,她說,“明天我會上傳父親的照片。”
祝福-質疑-謾罵
QQ論壇熱翻天
此文章貼出的第一天,很多熱心的網友都安慰、祝福她。到了第二天,QQ論壇上登出來的照片卻不是她父親的身影,而只有幾張她本人的照片。
隨後,對疼疼尋父事件,網友開始大加質疑:《對“疼疼尋父”產生四疑點》、《走失的親情,朦朧的啓事———質疑疼疼尋父事件》、《疼疼尋父,我產生十三大疑問》等文章接踵而至。
事情還沒有結束,不少網友懷疑疼疼想靠這篇文章炒作,於是謾罵、人身攻擊接踵而至。有網友說她丟福建人的臉等,還有網友將她比喻成“木子美”、“芙蓉姐姐”……(記者注:芙蓉姐姐是網上爭議較大的人物,很多網友認爲,她刻意醜化自己,來換取出名。而木子美則被認爲是在自己的作品中刻意描寫性生活博名。)
截止到昨晚7時,記者初步統計,QQ論壇上瀏覽“疼疼尋父”帖子的有10萬人次左右,回帖有數千條。而質疑和謾罵,甚至人身攻擊的帖子,佔據了一半左右。
而疼疼針對網友的質疑,不停發帖解釋,但顯然無濟於事,更多的人加入謾罵、質疑的羣體中。
在衆多網友質疑、謾罵時,QQ論壇將網友質疑疼疼尋父的帖子,掛到了首頁的最顯眼位置———焦點話題,並配上圖片,一連掛了三天。網友一旦點擊進入QQ論壇,都可以看到。
網友調查認爲疼疼在騙人
網上的質疑轉到了網下的現實中。網友圖斐,莆田市某外貿公司的一名職員,在網絡上看到疼疼的帖子後,他做出了一個決定,到現實中去調查這件事情。
圖斐告訴記者,在論壇上看見疼疼的那篇尋父文章後,對疼疼有一種同情,於是好奇和關心促使他想去看看情況。同時他也承認,疼疼的文章中,有幾點讓他起疑,一是,爲什麼遲遲不貼父親的照片,怎麼找人?二,爲什麼不但不貼父親照片,還貼自己那麼多照片?三,她的家庭狀況是不是真如文章裏所寫?
圖斐的調查分爲三步:
第一步,約見疼疼本人,詢問網上照片事宜。圖斐說,7月6日下午,他帶着相機,在疼疼的公司見到疼疼本人,問她爲什麼遲遲沒有拿出爸爸的照片,是不是遇到什麼困難或者苦衷?需不需要幫忙,疼疼回答說她沒有父親的照片。
那麼,爲什麼疼疼尋父卻貼自己的照片?圖斐調查的情況是:QQ論壇的一位版主聯繫上疼疼,要求疼疼提供父親的照片,疼疼回答自己沒有父親的照片,只有她自己的照片,版主爲了增強尋父事件的真實性,便要了疼疼自己的照片。
第二步,圖斐詢問疼疼外公的病情,並提出要給老人家拍照。疼疼解釋自己非常忙,並答應圖斐下班後帶他去見外公。圖斐提出給疼疼拍照片,但疼疼以公司有閉路電視監控爲由拒絕了。
第三步,圖斐指出疼疼網上尋父的事情可信度很低,於是疼疼當着圖斐的面撥打電話,並稱電話是打給其母親。圖斐告訴記者,當時聽筒對面確實是一箇中年婦女的聲音,疼疼問她:“咱爸的照片有沒有?”對方的話圖斐沒有聽清楚。之後疼疼與對方的談話就轉爲與尋父事情無關的家常話。
圖斐說,調查到這裏,屢次受拒,他認爲疼疼在騙人,便離開疼疼的公司,傍晚時分他再次見到疼疼時,疼疼說她的父親來電話了,並說父親已經找到,不在乎大家怎麼說她。於是圖斐沒有去見疼疼的外公,也沒有去找疼疼的母親。
而作爲當事人的疼疼卻說,確實有這麼一個網友跑到公司找她,但“他的口氣一直在威脅我”,“到了最後,我覺得他是在審訊,我非常不滿意這種語氣,我不是犯人,我沒有做錯什麼,他不是警察,甚至連記者都不是,我憑什麼要回答他?”她說。
疼疼否認炒作
縱觀網絡論壇上的質疑文章,網友們認爲疼疼的文章中,存在幾大疑點:疼疼的父親是否失蹤;爲什麼不登父親照片,而登自己的照片,是不是想自我炒作;她的家庭狀況,比如說,外公是否真得絕症;疼疼尋父卻留下公司的地址、名稱,是不是想炒作公司……
7月8日,記者帶着網友們的這些質疑,前往莆田市區,找到疼疼。
疼疼拒絕記者到她的公司,而是遞給記者一張名片,她是莆田市一家廣告公司的客戶部代表。
疼疼說,如今公司很多人,包括老總都知道了她在網上鬧到這麼大,老總和同事很生氣,好幾個客戶還打電話給她,取笑她。
關於網友質疑的是不是替公司炒作,記者找到了她的一個同事小黃。小黃說,疼疼是客戶部代表,但並不拉業務,“也就是說,坐在辦公室等着客戶上門來做廣告”,疼疼的收入有兩塊,一,公司的正常工資;二是,公司給客戶部發獎金,她分一些。她說,即使疼疼炒作也沒用,無法多拿工資。
“同事取笑她,老闆很生氣。”小黃說,“她找父親是真的,但是爲什麼要發到網上?父親又不會上網看消息,她這次要惹禍了。”
隨後記者和疼疼一起去見她的外公。疼疼說,外公患的是肝癌晚期,老人家並不知道自己病得多重,所以要記者以朋友的身份去探望。72歲的老人當時坐在牀上打吊瓶,身材很瘦,全身皮膚髮黑,雙腳明顯腫脹。在爲她外公拍照的時候,有這麼一個細節:疼疼的外婆要求記者在拍完他們三人的合照之後,單獨給外公拍一張,她自言自語道,以後可以照着這張照片給外公畫像(當地風俗,一旦有人去世,遺像是用畫的)。
關於爲何疼疼不貼父親的照片反而貼自己的照片?對此,疼疼的解釋是,一,回趟老家不容易;二,父親基本沒什麼照片。
8日下午,記者和疼疼一道,從莆田市區到了該市秀嶼區埭頭鎮的農村老家,一個小時左右的車程,客車不是很多,還要走山路、小路,家中只有疼疼的爺爺和她的弟弟,老人告訴記者家中並沒有疼疼父親的照片。
隨後記者又和疼疼到埭頭鎮某單位見到了疼疼的母親,疼疼對母親提出要看父親的照片時,遭到拒絕,記者最終獲得的照片,是疼疼趁其母親不注意的時候,從行李中翻找出來的。
其中有幾個細節———疼疼母女倆用莆田話對話時,說了兩件事,一件是疼疼問母親外公還能活多久,母親搖搖頭,眼睛溼潤了;另一件是母親問疼疼有沒有父親的消息,疼疼回答父親第二天會回來,母親說了一句“他實在傷透了我的心”。
疼疼說,“如果真是炒作,無非爲出名,或者得到利益,而這些我都不可能也不要,那我爲什麼要炒作?”
讓疼疼高興的是,父親找到了,她笑着說,不知道是不是父親看了網上的帖子,反正他打來電話說準備回家了。
網絡謾罵動輒發生誰在代表“民意”
疼疼說,“我不知道到底是誰炒作了誰,如果我真的想炒作,我不會傻到拿我家裏的人來炒,因爲這種尋人的帖子哪個地方沒有,我又沒有寫得很慘很特殊,又沒有要錢,沒目的,我幹嗎炒作?”
關於誰在炒作的問題,同樣引發了網友的口水,有網友認爲,疼疼自身在炒作;有網友認爲是疼疼在幫公司炒作;還有網友認爲,真正在炒作的是騰訊公司。
7月8日晚,記者撥打了騰訊公司的客服電話,值班人員給了記者一個電話,說是專門負責接待媒體的。但記者在當晚和昨日多次撥打,均沒人接聽。
昨日下午,記者通過QQ找到了QQ論壇“疼疼尋父”事件的版面編輯,她回答了記者的幾個問題。她說,“作爲編輯,我沒有介入網友自發聯繫疼疼的任何過程,我所做的就是把事件放大然後還原給公衆看。”也就是說,根本沒有去煽動,她只是將論壇中的帖子進行集中整理,作成焦點話題版面,她認爲,“在網絡,‘大多數人認爲值得看的東西就有價值’,點擊率和高回覆纔是我們判斷的砝碼。”
而記者在網絡多個論壇上搜索了一下,關於尋父、尋母的帖子有很多,QQ論壇一位網友寫了一段話,“互聯網上類似的事件,發生的已經不是一次兩次了,爲什麼會有人對事件產生質疑呢。大家之所以質疑的理由,看起來也並不是很有說服力,可就是有很多人趨之若鶩,在事件沒有水落石出之前,就給事情下了定論,認爲其目的存在作假。是什麼原因造成這一現象?我想這與當今社會風氣有很大關係。人們不願意自己的感情,遭到欺騙,尤其是打着感情旗幟,騙取同情心的行爲。”
而另一位網友則說,如今有很多“網絡暴民”,他們總是會惡毒地去攻擊一個人,或一篇文章,比如疼疼事件,你可以質疑,但憑什麼謾罵她?
“作爲我們來說,我們不會去管論壇裏怎麼攻擊(個人),我們注重的是民意,最多人關注一篇文章,我們就覺得這篇文章有看頭,會將它放在重要位置,即使我們也明白,這些民意,很多都是虛假的。”國內數位論壇相關編輯實事求是地說。
福建信得律師事務所鄭寶勝律師稱,目前互聯網上對這一塊的監管還屬於空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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