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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碼從輿論環境來看,經濟學家近來的日子又不甚好過。如果不說話,就會被質問:經濟學家爲什麼集體失語?如果說了話,就又會被質疑:經濟學家在替誰說話?
近來被反覆質問甚至批判的是北京師範大學教授鍾偉。鍾偉的禍根在於他的幾篇文章。他先是寫文討論房價暴跌對中國經濟的影響。就在他的房價暴跌會對中國經濟造成嚴重負面影響的結論,被輿論批判得一塌糊塗的時候,他又寫文稱,銀行卡跨行查詢服務的成本要遠遠高於銀行實際徵收的0.3元。這理所當然被視爲爲銀行張目,結果可想而知。
本來,被大家批一下也就完了,偏偏鍾偉太像個讀書人,過於認死理,接着輿論的話茬發問:經濟學家一定要替百姓說話嗎?繼而又說:我不知道百姓是誰!當然,他這回是真正犯了衆怒,口水淹過來,板磚拍過來。好在如今是隻許“文攻”,不許“武鬥”,否則,鍾偉怕是早已一命嗚呼了。
實話實說,我覺得鍾偉着實是有些冤枉的。現在看來,他關於銀行卡跨行查詢服務成本的說法是基本錯了,但是,他的其他說法,恐怕至少是沒什麼大錯的。比如,他所說的“我不知道百姓是誰”。雖然輿論批得熱火朝天,但是,即便是措辭最嚴厲的人好像也沒能夠告訴鍾偉,百姓到底是誰。
從字面上看,“百姓”這個詞與“人民”這個詞一樣,都是泛指,抽像得不能再抽象。月收入500元的是百姓,月收入1萬元的也是百姓,政府高官是百姓,商賈鉅富也是百姓———我們頂多能說,政府高官與商賈鉅富不是“普通百姓”。就此而言,所謂“爲百姓說話”基本上是一句空話,遠不如“爲窮人說話”或“爲富人說話”來得真切、實在。
所以,鍾偉所說“我不知道百姓是誰”這句話,確實不算什麼錯誤。如果非要說鍾偉有什麼錯誤,那也不過是他說話時的口氣過於生硬。不過,即便鍾偉明明知道百姓是誰,卻仍然不爲百姓說話,百姓又會怎麼樣?不會怎麼樣。因爲鍾偉無權無勢,他的觀點即使是嚴重錯誤,即便他“反動透頂”,也不會對社會造成什麼嚴重後果。我相信大多數批判鍾偉的人都明白這些道理。那麼輿論爲什麼還要抓住鍾偉的“小辮子”不放呢?因爲大家要拿鍾偉說事。
在轉軌時期,經濟社會的劇烈變動,必然會導致更多的民怨。這些民怨需要一個發泄的出口,需要樹立一個批判對象,直白點說,需要一個替罪羊。輿論多數時候就選擇了像鍾偉這樣的經濟學家。一來他們無權無勢,不要說批判他們,就是批判錯了也不會產生什麼惡果;二來他們有一定知名度,又與經濟社會的制度變遷關係較一般人密切,批判他們容易產生指桑罵槐的社會轟動效果;三來他們自以爲掌握了真理,不虛心,說話不客氣,不招人聽。
所以,鍾偉們也不必覺得委屈,誰讓你們是經濟學家,誰讓你們說話不乖巧,不會僞裝成民意代言人,誰讓你們趕上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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