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6年7月28日凌晨,可能隨着地震的那第一晃,我就已經從屋裏的炕上“飛”到了院子裏。我不知道睡夢中自己是否感覺到了什麼,但我“飛”到院裏驚醒後馬上就意識到並高喊:“地震了!”
外面很黑,似乎還下着雨。我剛一定神,立刻想起屋裏還有人,便馬上喊着又回到屋裏找他們。
當時,我是和同系的薛寶琨老師帶學生在寶坻縣的網戶村實習,住在老鄉家。薛老師的兒子鼕鼕剛八歲,因爲學校放假,妻子在市裏要照看更小的女兒,顧不過來,所以把鼕鼕也帶到網戶村來了。孩子很乖,討人喜歡。我回到屋裏第一件事,就是摸索着找孩子。這時,大家都醒了。因爲停電,看不清,只能互相催促着快往外走。
雨還在下,倉促間大家都沒帶出雨具,不敢回屋,也不敢靠牆根、進門洞,只好站在樹下,等待天亮。薛老師抱着孩子,儘量用自己的身體給孩子擋雨。雖然是夏天,大家卻感到很冷。
天終於慢慢亮起來。我才發現手上、胳膊上有傷,怪不得早就覺得疼呢!後來,村裏讓我們吃飯,大家雖然餓,卻都吃不下。這時,我們考慮更多的是,下一步怎麼辦?電話不通了,不能與學校聯繫,只能派人返校請示。考慮到孩子的安全和其它情況,我們決定讓薛老師帶孩子先走。
下午,薛老師和孩子帶着老鄉給的乾糧、煮雞蛋,穿着老鄉借給的雨衣,騎着老鄉借給的自行車就冒雨出發了。後來知道,這一百多華里,還真是一段艱險的路程。路不熟,雨一直在下,白天還算好辦,隨着逐漸天黑,問路都不好找到人了,所以他們常常要走冤枉路。天冷,乾糧、雞蛋早吃完了,慢慢就餓了,困了。坐在後車架上的孩子竟然有兩次掉到了地上都沒醒。開始,薛老師也沒察覺;覺得後邊輕了,不對勁兒,回頭看,才發現孩子沒了,連忙回去找。他抱起孩子,不由落下淚來。但沒有別的辦法,只能叫醒孩子,囑咐他注意點兒,再給他裹好雨衣,放到車架上,繼續跋涉。後來,車的一隻腳蹬子鬆動了,也沒法修,只能湊合着靠單腿用力,就更累了。路過楊村大橋,薛老師騎在車上,能看到橋下河水的反光。第二天才聽人說,橋面已經好多處震塌了,都是大窟窿,白天橋頭有人站崗,不許通過,怕掉下人去;晚上天黑下雨,真不知你們是怎麼過來的?薛老師聽了倒吸一口涼氣,真叫他後怕!一路上,沒有賣食品的,他們餓了,也得咬牙堅持。後來,還是到路旁的老鄉家問路時,人家可憐孩子,給了他們兩個窩頭。就這樣,蹬車13個小時,才走到天津北郊區,實在蹬不動了,便到內弟家住下。第二天回到南大,先找中文系領導彙報,然後纔回家見妻子和女兒。
第二天,學校的車來到網戶村,把薛老師借的雨衣、自行車還給老鄉,把我們接回學校。到家時已是晚上10點。原來的房子沒人,一問,才知道妻子跟七八戶鄰居睡在臨時搭起的窩棚裏,把岳母家三口人也接來了。第二天,剛要想辦法給老家報平安,母親卻派三弟騎車四百多裏來看我,這讓我的眼裏不由也熱辣辣的。
幾天後,我又離開學校,帶學生到漢沽的大神堂去抗震救災。(文/陸廣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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