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者從網上看到中國東北某省組織農村黨支部書記到韓國考察“新村運動”,結果大失所望,說“花了上百萬,啥也沒學着”。看了這條消息,記者感慨萬千。是這些基層幹部沒有看到韓國的“新農村”,還是韓國方面沒有讓他們看到“新農村”,抑或是韓國的“新農村”根本就不值一看?
記者不想給出一個準確的答案,只想說一聲:成羣結隊來韓國看“新農村”絕對是一個誤區。
歷史地位值得肯定
前一陣子,網上熱炒所謂中國“3萬公務員”或“35萬公務員”擬前來韓國考察“新村運動”時,記者曾先後電話採訪過韓國主管單位人員,獲得的印象是韓方並不認同確有其事,倒是中國某些媒體有一廂情願之嫌。韓國利用其與中國地緣相近、文化相通的優勢,吸引越來越多的中國遊客前來旅遊。以諸如“韓流”和“新村運動”爲主題吸引中國遊客前來旅遊,對韓國來說自然是一種不錯的選擇。然而,對中國的公務員或其他人來說,如果“新村運動”的主題與旅遊掛上了鉤,那浪費的就不光是金錢和精力了。
但韓國的“新村運動”到底還有沒有可學之處呢?韓國從人均國內生產總值不足100美元的貧窮落後國家起步,40多年時間發展成爲人均國內生產總值1.6萬美元的中等發達國家,必有值得學習的經驗,其中包括開展“新村運動”的經驗。在經濟發展的進程中,“新村運動”不僅改變了韓國農村的面貌,更改變了韓國人的精神面貌。如果沒有“新村運動”,韓國斷不會有如今相當發展的農村,韓國的城市化進程中的部分社會矛盾斷不會消解。“新村運動”在韓國經濟和社會發展中的歷史地位值得肯定。
時過境遷難覓蹤跡
然而,“新村運動”作爲一個涉及農村變革的運動已經過去,它隨着城市化的步伐更多地進入了城市。如果你想到韓國來看想像中的“新農村”,如同中國有些發達地區新農村那樣別墅林立、百業興旺,那是不可能看到的。城市化已經將韓國總人口中93%的人帶進了城市,而僅有7%人口的農村成了一塊“軟肋”。不是說其農村如何凋零,而是實現了城市化的農村並不是人們想像中百業興旺的農村。高速公路縱橫交錯的韓國農村,恰恰背不起城市化形成的沉重負擔。青壯年都進了城,老弱病殘留在農村,經營着他們的小農經濟。在韓國沒有大農業,全國4800萬人口所需要的糧食60%依賴進口。韓國農民依然是收入相對較低的階層,他們整天爲外來廉價農產品進入其市場發愁。韓國政府迫於農民的壓力不得不維持農產品的昂貴价格,並且用納稅人的錢去扶持農村。
客觀地講,目前的韓國農村發展水平高於中國的大部分農村,但趕不上中國部分發達地區的農村。最關鍵的是,中國與韓國國情完全不同,韓國“新村運動”的經驗是不能照搬的。韓國人糧食不夠吃可以大量進口,有13億人口的中國只能自力更生解決糧食問題。韓國可以用大量財政補貼和維持高物價的辦法保證農民的收入,發展中的中國農村只能像當年韓國“新村運動”那樣主要依靠自我發展。更重要的是,曾經發揮重要作用的“新村運動”已經時過境遷,現在的韓國農村已經難覓其本來的蹤跡。猶如18世紀英國的工業革命帶來了資本主義的繁榮,人們現在要到英國去考察工業革命的成果也許只是徒勞。
記者不久前採訪了韓國“新村運動”時期的農民英雄河四容,他對韓國“新村運動”的體會發人深省。現年76歲的河四容上世紀70年代從種白菜起家,艱苦奮鬥建設家鄉新農村,被當時的韓國總統朴正熙樹爲“新村運動”的典型。我們到河四容家時,發現他仍然住着“新村運動”時期蓋的磚瓦房,房門前一排排的塑料大棚表明他仍然是個種菜能手。河四容幾十年積極推廣“新村運動”,對目前韓國農村的“新村運動”偃旗息鼓深表遺憾。以節約爲榮的河四容對年輕人不安分農業不屑一顧。他認爲,年輕人進城和他們對從事農業的精神懈怠毀了“新村運動”。從未到過中國的河四容,與從未到過韓國的中國農民一樣,對對方國家的農村和農業存在着誤區。河四容在言談話語中,誤認爲中國的農村依然十分落後,農民仍然食不裹腹。與此相對照,早先認爲韓國農村一片欣欣向榮的中國幹部,到韓國農村來看不到引人注目的特色,表示“啥也沒學着”就不足爲怪了。
精神魅力潛移默化
其實,韓國的“新村運動”早已不是轟轟烈烈的生產運動,而是成爲一種倡導“勤勉、自助、協同”的精神運動。隨着人口向城市轉移,“新村運動”在農村已經淡化,而在城市則轉變成美化環境、助人爲樂和彼此互愛的志願者運動。如果普通的外國人想在韓國刻意尋找“新村運動”,那是很難找見的。只有常年身處在韓國的人,才能切身體會到當年“新村運動”留下的精神魅力。
韓國“新村運動”是一種歷史現象,是一種對社會產生潛移默化影響的社會變革。如果一般人只走馬觀花看“新村運動”的表面,着實很難學到真正的東西。即使他們能看出一些現象,也很難與社會變革聯繫在一起。
還是那句老話,路要自己走,飯要自己吃。國情不同,處理問題的辦法就不同。韓國的“新村運動”對中國建設新農村可以有所借鑑,但兩者所處不同時代背景和不同國情是不能劃等號的。但願韓國的“新村運動”不要成爲中國公款出國旅遊的藉口,“啥也沒學着”能夠成爲考察“新村運動”後來者的鏡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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