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版《心相約》披露《魯豫有約》從周播改日播的幕後——崔永元讓魯豫等了10年
作爲鳳凰衛視的當家花旦,陳魯豫被稱爲“東方奧普拉”(奧普拉是美國的“脫口秀”節目女皇),她在工作上游刃有餘,風格鮮明;在生活中她自在愉快,瀟灑自如。在3年前推出的自傳《心相約》中,魯豫記錄了她人生中的美麗時刻。近日,新版《心相約》即將面世,增加了約4萬字的內容,主要是關於魯豫這3年來的工作經歷和生活趣事。
初到美國
中國的明星都像你一樣瘦嗎
“我要把《魯豫有約》搬進演播室,每場300個觀衆,而且每天做一期。”
2004年夏天,當我向公司管理層提出這一想法時,所有人都以爲我瘋了。可我心裏有數,我能做得到。做一個日播的訪談節目決不是我的任性之舉,那是我10年前就開始做的夢。
1994年年底,我第一次出國,首站夏威夷,然後是西雅圖。也許是從小學英語的緣故,美國帶給我的所謂文化震撼並不大,我甚至有些意興闌珊:“原來出國就是這樣啊!”我平日裏嬌生慣養,最怕吃苦,唯獨出國,我堅信只有痛苦才能詩意。
我理想中的出國該是悽美的。先悽,才能美。
我要去餐館打工,但不是當女招待,電影裏的女招待都系白色鑲荷葉邊的圍裙,把腰勒得細細的,黑色制服裙下露出修長的小腿,她們一邊給客人添咖啡,一邊風騷地打情罵俏。這不僅輕浮而且難度太大,最主要的,這不符合我吃苦的標準。我該去廚房,雙手浸在滾燙的水裏,清洗着面前堆積如山的盤子。一不小心,泡在水底的刀叉刺破了我的手指,鮮血一滴滴染紅了水池。我擡手用衣袖擦擦被汗水溼透的臉頰,再將手指放到脣邊用力吮吸。身後傳來老闆娘催促的聲音(要紐約口音,聽上去更像資本主義社會),我深吸口氣,微笑着繼續洗我的盤子。如果是拍電影,這時背景該響起高亢的女聲:“抖落異地的塵土,踏上遙遠的路途,滿懷癡情追求我的夢想,365日年年地度過,過一日,行一程。”
對我而言,這纔是真正的出國留學。可惜,這樣的日子我一天也沒有過。初到美國,能讓我興奮的只有兩件事:逛商店和看電視。
先說逛商店。每次一走進佔地足有足球場大小的safeway(華盛頓州到處可見的大型食品超市),我就興奮得喘不過氣來,總是急不可耐地拽過一輛手推車,悶頭向水果區域殺將過去。
買完水果,我總是去甜品櫃檯轉一圈。最可惡的是那個甜品櫃檯裏的胖阿姨,每次見到我就伸出肘棒似的白胳膊,臉上笑成了一朵花:“魯豫,快過來嚐嚐這個,好吃極了。你得多吃點,你太瘦了。”
在safeway買了第20個紐約奶酪蛋糕後,我絕望地發現自己重了好幾磅。再走進safeway的大門,我低頭推車,眼睛瞟都不瞟甜品櫃檯一下。美國胖阿姨依然故我,隔着老遠就衝我揮手。我好似和她有仇一樣,狠狠地盯着她和那些挨千刀的蛋糕:“饒了我吧,我可不買你的甜點了。我最近都長胖了,這都怪你。”
“得了吧!”她咯咯地笑個不停,胖手上端着好大一塊南瓜餡餅,黃澄澄的好像要流出油來似的。“嚐嚐吧,我剛烤的。”
我把臉板得更長了,一本正經地說:“你要知道,我在中國可是個電視明星。我必須要控制體重,否則觀衆會不幹的。”
“Really?”(真的啊?)她一臉困惑的表情,“那你們中國的明星都像你一樣瘦嗎?那也太可憐了。我喜歡奧普拉,她可一點都不瘦,但我覺得她美極了”。那是我第一次聽說奧普拉的名字。
夢想出爐
1995年,《魯豫有約》有了第一個夢。
從聽到奧普拉名字的那天起,我就成了她的觀衆。
有一個月的時間吧,我不再逛商店了,每天把自己關在房間裏看電視。我看奧普拉,看Larry King,看David Letterman,看Jay Leno,看Barbara Waters,看Diane Sawyer,還看DanRather、PeterJennings報新聞。越看,我的內心越是像長了草一樣地不安分起來。在美國呆着幹什麼?我的英文已經夠好了,還留的哪門子學啊?回北京去呀,去做電視,那纔是我該乾的。
我知道回去是早晚的事情,問題是回去後做什麼。“做一個像奧普拉一樣的節目,現場要坐滿觀衆,他們不一定發言,但他們的掌聲、笑聲、驚歎聲或者只是靜靜地聆聽就是最好的參與。我也要做成一檔日播的節目,就用自己的名字,叫《The Lu Yu Show》。場中擺一張舒服的大沙發,要黃色的,我坐在左邊,因爲我始終認爲我的左半邊臉較爲上鏡,每天換不同的故事,不同的人物坐在我的旁邊。我的身後還要豎一塊大大的電視屏幕,在我談話的過程中穿插播放一些事先編輯好的短片。至於選題嘛,只要是有經歷的人、好聽的故事,都可以是我的素材,這樣,一週5期,一個月20期,一年260期,我不愁題材枯竭。做這樣一檔節目,我需要一筆不小的投資,再搭建一個龐大的團隊,還要一個能收回成本並有盈利的播出平臺。”這是我在1995年初做的關於《魯豫有約》的第一個白日夢。當然,那時我還無法這麼有條理地說明我的想法,更不可能高屋建瓴地思考關於投資與回報的問題。
這只是我在2006年因爲寫書而回顧這段往事時,以今天的語言和高度來重述我當年的單純的夢想。當時我不過對着電視嘟噥了一句:“我也要做一檔奧普拉式的節目,也帶好多觀衆,也每天都播。”
回到北京
崔永元的出現令我鬱悶
一回到北京,我鬱悶地發現,中央臺出現了一個叫《實話實說》的節目,主持人是個常常面露壞笑、狀態極其放鬆(以當年的標準)、極具親和力的叔叔。我當時剛出校門沒兩年,還是怯生生的像個小孩,見到年紀比自己大的就忍不住要叫叔叔阿姨。我看了一兩集崔叔叔做的節目,心裏有些着急也有些釋然。說着急是因爲《實話實說》和我想做的節目在形式上有相似之處,他搶得了先機,這意味着今後幾年我不得不暫時擱置我的計劃,因爲我做事最不喜歡跟風。(與其說這是特立獨行,倒不如說是我的小算盤。我相信無論做麼,只要你是第一個吃螃蟹的,那你所做的一切就成了標準,後來的人不管怎麼努力,也擺脫不掉你的影子。)急過之後又很釋然,畢竟小崔(後來知道崔叔叔叫小崔)的節目和我想做的是兩種完全不同的風格和類型。想明白一切後,我坦然地來到了香港。
在香港,等待我的只有一檔叫《音樂無限》的點歌節目。我居然眼睛都沒眨一下就同意了,這簡直不可思議。我懂得審時度勢的道理,當時的鳳凰剛剛成立,只有那麼幾個節目,我不去做小可愛式的VJ還能做什麼呢?
音樂節目做了一兩年,我實在提不起精神,就開始說起了新聞。當大家都開始說新聞後,我又覺得沒意思,主動向公司要求淡出《鳳凰早班車》,同時組成了三四個人的團隊,於2002年初開始了《魯豫有約》。
《魯豫有約》做得好好的,我又不滿足了。我知道,該是夢想照進現實的時候了。
改版計劃
做日播,鳳凰會投這麼多錢嗎?
2004年的春天,好像是個週末的傍晚,我約了郭志成(鳳凰衛視中國大陸節目總監)在北京國際俱樂部旁邊的金湖茶餐廳見面。
“我有個想法。”
“你說。”郭志成並不看我,只是忙忙叨叨地擺弄着面前攤成一片的手機、香菸、打火機。我喝了口奶昔,慢悠悠說出我近十年的夢想。
“好事,可做!”
“有個投資公司願意出錢,可他們膽小,一開始希望每週一期,我興趣不大。一來,我還是想在鳳凰做這個節目,畢竟我是鳳凰的人嘛。再說,每週一期,那我自己出錢都能做,還找他們幹嘛?”
老郭嘿嘿笑了一下。
“你說我是該做每週一期呢,還是豁出去了每天一期?”我終於說出了內心的猶豫。“當然做日播的了。”“鳳凰會給我投這麼多錢嗎?”
“前期投入沒你想像的那麼多,有幾百萬就能週轉過來,但播出平臺必須擴大。我想,除了鳳凰以外,還可在內地各電視臺播出。”“公司會同意嗎?”短暫的興奮之後,我又面露愁雲,有時,我實在是個悲觀主義者。這也難怪我,那一陣外面隔三差五地就盛傳我要離開鳳凰,跳槽到諸如CNN、旅遊衛視和我連聽都沒聽說過的美國一傢什麼中文電視臺。外面傳得有鼻子有眼,我要說“冤枉啊,我真不知道”,恐怕鬼都不信。可我的的確確是不知道。“爲什麼不同意呢?這事對你對節目對公司都有好處啊!”郭志成開始興致勃勃地展望新節目的美好未來,我被他說得心潮澎湃。
應聘新人
“一定要以貌取人”
2004年6月12日,我和郭志成以及《魯豫有約》的主創人員共進晚餐,席間,由郭志成向大家宣佈了節目的改版計劃。很巧,那天正好是我的生日。
那一陣前來求職應聘的人每天絡繹不絕,幾天後,編導、製片人產生了嚴重的審美疲勞,看哪個求職者都差不多,又覺得誰都不合格。開會時,大家不停地撓頭,個個面露難色:“真不知道挑誰好了!”
“這個簡單,當候選人的條件學歷都一樣的時候,就從細節入手啊!告訴你們,一定要以貌取人!”大家果然饒有興致,等着聽我的謬論:
“一個人的外表充分說明了他(她)的審美,而審美有問題的人絕對做不了一個好編導!”主編李艦提出了疑問:“什麼樣的人審美有問題呢?”
“黑皮鞋裏配白襪子的人,就絕對不能要!除非他是邁克爾·傑克遜!”我話音剛落,就見李艦呼啦舉起了左腳,黑色的耐克鞋裏赫然一雙雪白的襪子。大家鬨堂大笑。
勞模魯豫
我一打電話,編導心就慌。
每天節目一播完,片尾字幕還在走着呢,我的製片人無論在哪,一定拿起手機貼向耳邊,等着我的奪命追魂call準時響起。每次連寒暄都沒有,我總是氣急敗壞地直奔主題:今天燈光不好,我的眼影太深,觀衆大笑時鏡頭爲什麼不切過去,他成名前的那段經歷很好聽爲什麼刪掉了,他獲獎的故事講過無數遍了爲什麼還留下,字幕裏又有兩個錯字……節目中每一處疏漏在我眼中都被無限擴大,這讓我無法容忍。
偶爾我也會放過製片人,直接折磨編導。我能想像,節目播完,編導的手機響起,屏幕上一閃一閃地竟是我的名字,他們的內心一定驚恐萬分。有一天編導李安負責的節目剛剛播完,我就撥通了他的手機。李安還在夢中,冷不丁被鈴聲吵醒有點蒙,可一看來電顯示着我的名字,他一下子清醒了,先是有些慌,既而興奮地想:“今天是我的生日啊,魯豫姐來電話一定是祝我生日快樂的!”於是我聽到聽筒那頭傳來李安睡意未消但愉快的聲音:“魯豫姐早!”早字剛說完,李安的嘴大概還沒閉攏呢,我劈頭蓋臉一通狂轟濫炸指出節目中不盡如人意的地方。當然我的語氣盡管有些嚴厲,可還算有理有節,只不過在剛剛被鈴聲吵醒的人聽來,簡直有如晴天霹靂。我是個刀子(橡皮做的)嘴豆腐(不是凍豆腐而是南方那種最軟的豆腐)心的人,聽那邊完全沒了聲音,感覺很是不忍,於是一個勁地鼓勵李安:“有些美中不足的地方,但總的來說做得還不錯!”簡直就是廢話,做得不錯還批評人家?幾天後,從主編雷蕾那我才知道了李安生日的事情,這讓我愧疚了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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