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月24日凌晨,吉林省柳河縣柳南鄉人石悅軍殺死7人、殺傷4人後潛逃。在隨後的逃亡中,又先後殺害5人、殺傷1人。石曾是一個孤兒,一個生意人,一個賢惠女人的丈夫,一個疼愛孩子的父親,現在已被人稱爲“屠夫”“魔鬼”。
9月29日,石悅軍落網。記者近日趕赴吉林,採訪其親人、受害家屬等,試圖還原驚天血案背後一個真實的石悅軍。
孤兒石悅軍
他膽小,不愛說話但脾氣不小
32年前,吉林柳河柳南南溝村,40歲的石某在病痛中走完了一生,身後留下了妻子和5個兒女。
滿院哭聲中,一個男孩藏在院子的角落裏,一臉茫然。這就是石悅軍,他是家裏最小的孩子,4歲,還不知死亡爲何物。
石家的生活有些艱難。鄰居們說,不到40歲的寡母龐煥正帶5個孩子,誰看了誰心疼。特別是這個4歲的孩子很可憐,見人就躲,也不說話。沒人願和他玩,他膽小,不愛說話但脾氣不小。正因如此,他沒有少挨其他孩子的欺負。
石悅軍在村裏上完小學,成績平平,老實巴交,見了人還有些害羞。鄰居們說,他們找不到這個孩子淘氣的證據。
在鄉里上完初中後,石悅軍輟學在家,回家後的他留給夥伴的印象也不多。
鄰居中同歲的小男孩於宏勇是他不多的玩伴之一,10多年後,於家舉家遷往20公里外的三源蒲鎮,他們的友誼也沒有中斷。但讓鄰居們想不到的是,今年9月24日凌晨,石悅軍在連續殺死了6人後,奔襲幾十公里,殺害了這個兒時的同伴,同時殺傷了於的妻子。
凡人石悅軍
事發前,他曾帶老婆出去旅遊
因爲沒了父親,石悅軍在家裏更受寵愛,只要有好吃的都讓給他。石悅軍的大哥最先擔起養家重任,10多歲起就幹起了殺豬的營生。在20多年前,殺豬還是一個很不錯的職業,甚至有一些鄰居還嫉妒石家。
“老弟從15歲開始跟着大哥殺豬,幹了20多年。22歲結婚,弟媳婦是外莊的女子,特賢惠。弟弟24歲時有了一個女兒,33歲時超生了一個兒子。修了新房,買了車。除了殺豬,弟弟什麼也不會。”姐姐們這樣評價弟弟。
在還沒有實行定點屠宰時,他每天半夜開始殺豬,凌晨就將殺好的肉運到幾公里外的二密鎮或者20公里外的三源蒲去賣。
據稱,10年前,石悅軍曾遭遇一場轟轟烈烈的愛情——剛結婚的他與個一個小姑娘好上了,小姑娘非他不嫁,石悅軍似乎也鐵了心要讓自己的愛情“重新來過”。但石在與全家的抗爭中最後妥協了,回心轉意後,他與媳婦過起了小日子。
石悅軍很疼愛3年前出生的小兒子,他開車出去收豬時,常常帶着兒子一路兜風。石的女兒也被送進了當地一所不錯的中學,他多次表示一定要將兩個孩子培養成材,今後不再像自己這樣,“乾白刀子進紅刀子出”的營生。
前一段時間,他還帶着老婆遊了幾個大城市,這個農村家庭的做法讓當地人咋舌。當地流傳着一個說法,石家有存款60萬……
石悅軍貪小便宜,心眼小,愛記仇,最顯著的例子是他與鄰居劉國華的恩怨。3年前,劉國華髮現石將不好的肉賣給他,從此不在石家買肉。石悅軍曾因此幾次扔石頭砸劉家的玻璃。劉家兄弟發現是他,什麼也沒說。儘管這樣,劉國華依然難逃厄運。
“病人”石悅軍
上醫院,醫生稱他得了抑鬱症
“小氣,遇事情看不開,肯定有精神病(實爲心理疾病)。”聽說兒子製造了驚天血案,石悅軍73歲的母親首先是震驚,悲痛,然後迅速作出這個判斷,並說家裏人曾帶他去看了病。
石悅軍大姐說,近一年來殺豬生意日漸艱難,甚至經常出現倒貼,弟弟經常心事重重地發呆。親人們問他,性格內向的他什麼都不說。
一個半月前,石悅軍動不動就兩眼發直,誰也不理。親人們詢問,石悅軍偶爾透露的片言隻語稱有人欺負自己,不讓自己做生意。自己不會種地,改行根本不可能。如果不讓自己活,他就要殺死這些整自己的人。家人感覺問題嚴重,商量着帶他看醫生。爲此,三姐石悅梅找到了通化精神病醫院的護士長高某,求她找人幫弟弟看病。
石悅梅稱,高護士長帶她和弟弟找了醫生。醫生和弟弟進行了一個多小時的談話,認爲他是抑鬱症,還開了幾十元的藥,並對他進行了心理輔導,對他殺人的念頭進行了規勸。
之後,石悅軍情況似乎有些好轉,親人們都鬆了一口氣。但誰也沒有想到他還是走上了殺人的路……
“屠夫”石悅軍
殺人路線由南向北跨40公里
據目擊者回憶,當天晚上8時許,石悅軍和李振軍等人在二密鎮街上一羊肉館裏喝酒,然後幾個人就在那裏玩撲克。次日在凌晨1時許,石悅軍才與李振軍一起開車離開。第二天早上,人們在通(化)——柳(河)快速公路距二密鎮約6公里處的排水溝裏發現了李振軍的屍體。
24日凌晨1時30分許,石悅軍駕車南返,趕回通化縣二密鎮畜牧站副站長王玉良家,殺害了王玉良夫婦及其父母共4人。王玉良的哥哥王玉宏聽見動靜後起身查看被扎傷。
約一個小時後,石悅軍駕車向北行駛約15公里,趕到自己家所在的南溝村劉國華家的小賣部,以買乾糧爲由猛敲小賣部。劉國華剛打開門,石悅軍當胸給他一刀。殺害劉國華後,他又殺傷劉妻逃離。隨後鄰居王剛家出現動靜,王剛身中數刀,搏鬥中石逃離。
9月24日凌晨,連續殺害6人,殺傷3人後,石悅軍沿通柳公路北上,來到距二密鎮約40公里的柳河縣三源蒲鎮。
據受害人於宏勇的妻子謝某介紹,事發時,石悅軍突然敲門,稱他喝酒打了架來躲躲。看見是從小一起長大的朋友,於宏勇毫不猶豫地開了門,兩人在另外一間房屋談話。睡在裏間的謝某隱約聽見丈夫說:“我給你錢,你走吧。”隨後就是打鬥聲。她聽見丈夫拼命地喊:“紅燕,快跑……”幾分鐘後沒了聲音。事後知道,石刺斷了丈夫的脖子。
在殺害於宏勇後,石轉身撲向裏間的謝某和9歲的女孩,身中10多刀的謝某不斷哀求:“兄弟,求你走吧,給我姑娘(女兒)留條命……”石離開後,這個當老師的母親用最後的力氣撥通了她父親的電話……
至此,石悅軍第一波瘋狂殺人從二密開始,由南向北,在三源蒲結束,跨度近40公里。殺人後,他原路返回龜縮在自己家附近的山裏,待機而出。
27日,石悅軍所在村村民、獨居山上的孫某夫婦屍體被發現。搜山人員判斷,這是石在尋找食物時,爲了防止行蹤敗露殺人滅口。
29日凌晨,石悅軍潛入距自己家僅2公里的居民區呂家堡子。凌晨5時許,呂家堡子居民劉某聽見鄰居老趙家傳來“救命”聲,趕去一看,兩個老人已倒在血泊中,石悅軍手持殺豬刀正在狂扎趙家14歲的留守孫子。劉操起頂門槓與石搏鬥,石轉身逃跑,劉忍痛報警……
7個小時以後,石悅軍落網。
從邱興華到石悅軍
他們爲何走上不歸路
記者近日赴吉林採訪“殺人屠夫”石悅軍的親友,還原一個真實的石悅軍
從記者對石悅軍家人及鄉親的採訪,無法令人不聯想到前不久才落網的另一個殺人狂魔——一日內連殺10人的邱興華。兩者之間太多的相似,引人深思。
首先,兩人都生長在偏僻鄉村:石悅軍是吉林通化柳河縣柳南鄉村民,邱興華出生在陝西漢陰平梁鎮鄉下,邱作案的鳳凰山鐵瓦殿周圍數十公里內沒有人煙。
其次,兩人都是自幼喪父,在一個不正常的家庭環境中長大成人:石父親去世時他只有4歲,寡母帶着他們5個孩子過活;邱興華失去父親,而母親又是間歇性精神病。
其三,兩人同樣地形成了陰鬱、偏執、記仇的性格。石悅軍鄰居們回憶小時的他“膽小不愛說話但脾氣不小,沒少挨欺負”,而邱興華的哥哥邱興富評價弟弟是“脾氣大,不能惹”。
最後,兩人都走上了瘋狂殺人的不歸路:石悅軍殺7人後潛逃,逃亡路上又殺5人;邱興華一日內連殺10人,逃跑時又加一條人命債。
中國人民公安大學犯罪心理學教授李玫瑾在解析邱興華案例時指出,沒有很好的早年經歷,極度缺乏親情,導致邱瘋狂殺人。邱興華說他逃跑途中,想到小學時對他很好的老師時後悔了,如此溫暖的記憶如能再多一點,不忍之心就會多一些。
其實,此說對石悅軍一樣,如果在他的成長過程中,心中能多些亮色,也許他不會最終變成一個瘋狂的屠夫。如何向這些潛在的危險分子輸進生命的亮色,達到內心的和諧,這是擺在社會各級管理者面前的一個難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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