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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日浙江麗水警方刑拘了女“能人”杜益敏，這位綽號“小姑娘”的美容店老闆非法集資２億多元
“小姑娘”攪動麗水城
“‘小姑娘’被抓了！”小鄭最擔心的事還是發生了，“慘了，她還欠我家47萬元的血汗錢。”
小鄭是浙江省麗水市區的一位無業人員，她面容憔悴，眼睛浮腫。“70多歲的爸爸患有冠心病、糖尿病，媽媽高血壓中風，癱瘓在牀，好不容易從牙縫裏省出了3萬元。哥哥也拿出了8萬多，鄉下的姑姑拿出6萬，我連拼帶借湊了29萬多，以一分八的月息借給了‘小姑娘’。”
當不知所措的小鄭趕到麗水市公安局時，門口已擠滿了心急如焚的人。報案的是催討未果的市工商銀行信貸科李志剛。李志剛個人出借了280萬元，還介紹銀行客戶給“小姑娘”。
“形勢變得太快了，7月24日晚‘小姑娘’被公安局控制前，還有人削尖腦袋，排着隊要借錢給她。”
據有關部門初步統計，受害人遍佈麗水蓮都、縉雲、青田等地，涉案金額約2.14億元。
“影響太大了，一個‘小姑娘’就把麗水上下給攪得不得安寧。”麗水市政府一位領導說。
女“能人”的“祕密”
“其實，不少人連‘小姑娘’的面都沒有見過，肯借錢的原因之一，是因爲麗水人都知道她和地方一些領導的關係非同一般，因此十分信賴。”不少集資戶向記者表示。
其實“小姑娘”年紀並不小，已經42歲了，初中文化，離異。先後在老家縉雲、麗水等地開過美容院、賣過服裝、炒過店鋪等，是麗水市阿強美容美體中心的業主。
據熟悉“小姑娘”的人告知，她在麗水出名是在2003年，她的好友楊某調任麗水市某局副局長，也就是那時開始，杜益敏開始到處吹噓將要做房地產項目。
杜益敏與楊局長的第二任夫人情同姐妹，楊的女兒稱杜益敏爲乾媽。當然，杜益敏也爲此付出了較高的成本。
據杜益敏的密友李紅、杜的駕駛員徐若飛透露，除和局長夫人經常一起遊玩打牌外，杜益敏對局長家庭的關心是無微不至，自己買一臺豪華鋼琴，也給楊的女兒買了一臺。在上海按揭一套陽光吉尼斯公寓，戶名是楊局長的兒子。杜還先後將自己名下的一輛尼桑藍鳥轎車、一輛奧迪A4轎車過戶給楊局長夫人。
隨着杜益敏與局長夫人的關係逐漸升溫，一些地方領導的夫人也頻頻出現在“小姑娘”的牌桌旁。榮譽也開始從天而降，有關部門鄭重授予杜益敏以蓮都區“愛心大使”的稱號。從此，“小姑娘”的名字就是金字招牌。
創造影響力之後，杜益敏大展手腳開始集資。爲了增強可信度，2005年1月，杜益敏專門成立浙江溢誠投資管理有限公司，溢誠公司由杜益敏控股61%。另外，還利用他人名字在各銀行開設了100多個賬戶。“小姑娘”出具借條時，由溢誠公司擔保。
隨後，杜益敏放出風說，市中心的火柴廠地塊要重新出讓，可以通過內部關係投到暗標，誰借給她前期費用，月息3分，將來房產還可以優惠。一些接近杜益敏的人首先嚐到了月息三分的甜頭，杜如期歸還本息。
集資發財故事迅速在麗水城鄉被複制和傳播。
同年8月，麗水市國土資源局果真推出了原火柴廠地塊，公開掛牌出讓。杜益敏對外宣稱，已和他人聯手取得該地塊使用權。
佩服不已的市民紛紛與“小姑娘”取得聯繫，拱手把錢送到溢誠公司。“有領導做靠山，有溢誠公司擔保，我們還怕錢拿不回來嗎？”
讓集資戶們想不到的是，出面擔保的溢誠公司是個空殼公司。工商部門在例行檢查時發現，公司註冊資金2000萬元早就抽逃一空。但直至案發前一直未作處理，也沒有公開信息。
鉅額資金下落成謎
集資戶“開閘放水”，但“小姑娘”的口袋卻好像越來越癟。當她被警方控制時，一辦案人員透露，口袋中僅有300多元。
集資的2億多元到哪裏去了呢？“好像和地方上的一些領導有關聯。”集資戶們在追討中發現了蹊蹺，“很多大額資金都有明確流向，有前任、現任的縉雲縣銀行行長，前任縣國土局長，縣公安局原警務督察隊大隊長等官員。其中某夫人的資金都到了近千萬元。”
“並且有關部門好像早就察覺到‘小姑娘’已沒有償還能力了，公安局負責人對我們公開講，早在3月份就開始對‘小姑娘’布控了。”“奇怪的是，今年5月份我打算借錢給‘小姑娘’時，縣保安公司經理應某還對我拍胸脯說一千個放心，‘小姑娘’在杭州上海都有房產，資產幾千萬。一個熟悉‘小姑娘’的局領導也說沒問題，她有的是項目。”出借了400多萬元的縉雲縣五雲鎮西寮村村支書楊福嬌氣憤地說。
“現在回頭看來，很可能是騙中騙，把我們的錢以‘小姑娘’的名義借走，轉手還給他們自己。”一些集資戶向記者反映，“從今年初開始，一些公安、金融系統的領導爲了‘小姑娘’的集資放下身段，或親自出馬陪同到集資戶家裏，或打電話給集資戶。原來是拆我們老百姓的東牆，來補上某些人的西牆。”
高息集資成普遍業態
在民營經濟發達的浙江，民間借貸十分活躍，民間資本和灰色的地下融資機制已經成爲民營企業融資的一種主要方式。但是在麗水，接二連三發生的非法集資案顯然是另一種情況。
比“小姑娘”杜益敏早些倒下的是一個當地的村官。
2005年4月，麗水市燈塔新村支部書記張文成因聚衆賭博問題被公安部門查處，順藤牽出他所屬的麗水市水電開發公司的非法吸收公共存款問題。據初步調查，張文成非法吸收公共存款的數額在億元以上。
張文成事件猶如一顆深水炸彈，引爆了市民對高息集資的擔憂。今年4月，麗水市民風聞麗水青田縣保利房地產公司與張文成案有瓜葛，一傳十，十傳百，引發了市民擠兌集資款的風潮。
一位當地官員對記者描述說，當時擠兌隊伍彎彎曲曲地排到大街上，足足有100多米長，連公安部門都出動維持秩序了。保利房產的負責人一遍一遍地對人羣解釋，沒達到任何效果。經過市政府等部門的緊急協調，保利房產近億元集資款如期兌現。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5月，縉雲祥和實業有限公司董事長一家突然逃跑了。
後來查明，祥和實業總集資款達1.33億元，月息高達1角，已超過本金。沉重的利息使祥和實業不堪重負，至5月底，還有5613萬元本金尚未歸還。
8月，麗水龍泉市一私企老闆突然失蹤，當地人表示也是高息集資所致。
記者在麗水街頭隨機走訪了幾家房地產公司，發現高息攬存竟是公司的日常功能之一。
“麗水的集資全是在月息一分七以上，而銀行活期存款利率是0.72%，兩者相比，利差超二十倍”，當地一位律師告訴記者，“保利公司兌現風潮爆發後，剛提出來的錢還沒捂熱，又被投到另一家公司去了。因爲整個麗水市都在瘋狂集資，家家戶戶、官員百姓都在參與。”
監管缺位勢如騎虎
在麗水，集資資金鍊斷裂事件此起彼伏，金融秩序、社會穩定等問題已十分突出。
麗水市銀監局辦公室葉主任對記者說，判定是否是非法集資，得由省局來認定。對於民間集資的管理問題，目前是職權不清，銀監局除了召集開個協調會之外，沒有集資管理的這項職權。爲求民間借貸的規範，麗水市政府與市銀監局也曾聯合下發《關於加強民間融資管理的通知》，但收效甚微。
“以前出現問題就歸咎於缺乏制度的約束，但是從麗水的實際情況來看，僅有法律制度是不夠的，因爲再好、再全面的法律制度也靠人來執行。如果有政府部門警告或強力制止，或許就不會演變成全民行爲了。”浙江工商大學的一位法學專家認爲，“對於非法集資的界定，法律規定的確是非常模糊。不過從國務院、最高法院的相關規定可以明確，向社會不特定對象吸收資金，出具憑證，承諾在一定期限內還本付息的活動，是非法吸收公衆存款的行爲。是有法不依，執法不嚴，監管缺位，才導致了麗水的金融秩序一片混亂。”
以房產業爲例，地方對房產業依賴程度偏高。2002年，蓮都區地方財政收入中房產、建築業所佔比例爲47.5%。在集資款的持續推動下，高息與高房價交替着盤旋上升，目前麗水市區的新商品房銷售價格每平方米6000元以上的樓盤比比皆是。而2005年麗水市區農村居民人均純收入僅爲4601元。
從相對應的國有土地使用權出讓上看，9月，市區86.26畝總成交價27290萬元。高漲的出讓金對撤地建市才六年、急需建設資金的麗水市來說，是十分寶貴的。
在政府部門矛盾的心態中，集資已從偶然演變成日常行爲，處理難度陡然上升。任何的風吹草動，都會引發席捲全市的動盪，如一刀切地叫停集資，後果可能會更加嚴重，不僅可能社會不穩定，而且可能會拖跨數個行業。反之，如任由高息集資發展，泡沫破裂之日，局面將不敢想像，不可收拾，“經濟‘大樓’倒塌只需一瞬間。”
“今年，國務院已啓動衆部委聯合圍剿非法集資問題。如按目前情況發展，下一個倒下的公司也將爲期不遠了。”麗水有識之士憂心忡忡，“關鍵是，畸形的高息借貸何時終結？爲了地方發展大計，希望有關部門有斷臂求生的勇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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