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要]成都火車北站一票販子向記者講述了他9年來的倒票生涯。票販稱他們有人恨,也有人愛,收入也不比白領差。緊俏票他們審時度勢地加價100%以上賣給票串串。1997年春運,有關係的票販子可以輕鬆賺十萬。由於路地警方聯手,鐵路警方又增加警力,成立成都站區專業打票隊,使得票販走向末路。
資料圖
成都路地警方絕殺倒票9年票販萌生轉行
今年國慶大假期間,在路地警方高壓下,成都火車北站沒有再現以往票販子猖狂倒票的景象。在此期間,記者接到一個知情者報料,一個在火車北站混了9年的票販子萌生退意。在中間人一再撮合下,這個名叫劉涌(化名)的票販子最終才答應接受記者採訪。在採訪中,劉涌向記者講述了他9年來大起大落的倒票生涯。劉涌的經歷,其實就是成都火車北站票販子生存狀況的一個縮影。
記者目擊
兩張車票“倒”一下就賺110元
今年國慶大假期間,成都火車北站一改往日票串串打堆堆的場景,顯得有些冷清。因爲有大批便衣警察在火車北站布控,只要票串串一露頭,就被逮個正着。10月6日,記者以中間人朋友的身份,在成華區紅花堰一個簡陋的出租房裏第一次見到劉涌。當時劉涌正在看影碟。中間人笑着說:“以往這個時候的大忙人,咋個這麼清閒啊!”劉涌也跟着笑起來:“洗我腦殼啊,生意秋得很。我都說了,要改行了。”
閒聊中,記者注意到,劉涌抽的煙是20多塊錢一包的雲煙。這時,劉涌的電話響了。記者從劉涌與對方交談中,得知對方問有沒有明天去北京的兩張車票。劉涌在電話裏說,兩張車票要多加110元“手續費”。如果要票,再過兩個小時,打他的另外一個電話拿票。中間人看他的生意來了,說:“這個大假賺歡了哈!”劉涌聽了,很不屑的樣子,“這幾天只賺了五六千塊錢,和以往比較起來——塞牙縫都不夠!”
隨後,劉涌撥通了一個電話,問:“還有沒有明天去北京的車票?給我留兩張”。掛斷電話後,劉涌騎着自行車出門,很快又回來了。大約過了兩個小時,拿票的人打電話過來。雙方約定在出租房不遠處,劉涌在屋裏盯了半天,確定沒其他人後,出門跟那人碰頭,一手交錢一手交票。
等劉涌回來,中間人藉口有事,帶着記者離開了劉涌的住處。中間人解釋說,這些售票窗口買不到的車票,其實有人提前預留下來了。剛纔拿票的那人是個票串串,他至少給旅客加價200元,否則在目前這個風頭浪尖上,他絕對不會冒這個風險。在採訪中,記者從警方和一些內部人士處獲悉,今年大假的確比以往清淨了許多,至少80%的票販子被迫改行。
票販講述
9年倒票從入行到巔峯再到失落
10月17日下午,在中間人撮合下,記者在城北一個茶樓雅間裏再次見到劉涌。一見面,劉涌就點燃了一支菸,喃喃地說:“沒啥聊的,這都是一些見不得光的事情!”中間人趕緊說:“隨便聊一下,劉哥。”記者也連聲附和。劉涌看了記者一眼,隨即打開了話匣子:“我們票販子有人恨,也有人愛,收入也不比你們說的白領差。”
先幹“副業”
幫旅館拉客:月賺5千元
劉涌說,他是1997年入行的。當時,劉涌的一個親戚在成都火車北站倒票兩年多,就抽上了紅塔山香菸,還在成都買了房子。劉涌看了眼饞,便纏着這個親戚,跟他來到了成都火車北站。
“那時一個月賺得到多少錢呢?”記者插了一句。劉涌說:“幹‘副業’兩三個月,當個萬元戶沒啥問題!”劉涌所說的“副業”,就是在出站口給當時的旅館、招待所喊客、拉客。剛入行時,親戚讓他先跑這樣的“副業”。那天是1997年12月2日,劉涌清楚地記得他入行第一天的情景。一大早,他跟4個老鄉來到出站口,見到大約有600人站在那裏。老鄉悄悄跟他說:“這些人中,80%都跟我們乾的是一樣的活。”
入行:第一單收入40元
凌晨5時許,扛着大包小包的旅客開始從站臺出來,幾個老鄉跟其他人一起衝上去“搶”旅客。“五星級賓館,標準兩人間,50塊錢一晚上。”之後,幾個老鄉連拉帶拽將3男1女送到附近旅館。標準兩人間的價格卻是160元,兩間就要320元。這跟之前說的50元相差甚遠,這些人嫌貴了。其中一個老鄉一腳踹向那個喋喋不休的旅客,隨即破口大罵。這些人見他們氣勢洶洶,只得將就住下了。隨後,老鄉們從旅館那裏領到了140元的“返點費”。劉涌初來乍道,分得了40元。
然後劉涌他們又返回出站口拉客。忙到上午10時許,一羣人便返回出租房睡覺去了。當晚8時許,劉涌等人又出來“幹活”,直到次日凌晨。之後,劉涌數了數,一天分得220元錢,興奮得一晚上沒睡好覺。一個月下來,劉涌就掙了5000多元。
猖狂:旅客旅館他們都打
最猖狂時,劉涌他們領取的“返點費”高達45%。後來,劉涌他們乾脆不在出站口“搶”人了,直接到旅館門口守着。一旦有旅客來了,他們就跟在後面,向旅館索要“返點費”。旅客不滿意,他們大打出手;旅館不滿意,他們也大打出手。
10月18日,記者採訪了火車北站附近一家招待所負責人。她從1986年起在旅館工作至今。對於劉涌的說法,她表示認同。當時,火車北站這個彈丸之地,登記在冊的旅館、招待所就有140多家。據該負責人說,當時在他們旅館門外的三岔路口,春運時就聚集了上千票販子和喊客拉客的閒雜人員。那段時間,他們經常跟喊客、拉客的人發生糾紛。更令人頭痛的是,這幫人一旦得不到“返點費”,就堵在旅館門口,散佈這個旅館昨日死了人、被偷了東西一類的謠言。最後,旅館不得不給這幫人“返點費”。直到2002年站前分局成立後,這種狀況纔有所改觀。
再幹“主業”
倒賣火車票:月入上萬元
“那時候倒票肯定很賺錢哦!”記者給劉涌遞上一支菸,不失時機地問。劉涌笑了,說:“倒票來錢更快,一個月就能當萬元戶!”入行不久,親戚見劉涌辦事機靈,很快讓他幫着倒票。劉涌回憶說,印象最深的一次,大概是1997年春運期間,廣場上密密麻麻的盡是沒買到車票的人,“那時,回家過年是大事,手上有一張車票就能完全掌握主動,隨便你怎麼加價都行!”
一個“春運”:輕鬆當個十萬元戶
1997年春節前兩天,劉涌一口氣賺了7000多元。一對夫妻抱着一個嬰兒,買了兩張加價320元的火車票。一手交錢一手交票時,劉涌見他們急不可待的樣子,臨時又再加價80元。那男子一臉無奈,小聲地說:“大哥,不是講好的嗎?”劉涌懶得聽他-嗦,說:“不買算了。”對方趕緊說:“買!買!”那年春運期間,劉涌一躍成了萬元戶。他稱,當時,有關係的票販子忙完一個春運,輕輕鬆鬆當個十萬元戶沒問題。
“二手”老闆:加價100%賣給票串串
爲了降低風險,劉涌聽了親戚的話,從親戚手上拿到緊俏火車票後,審時度勢地加價100%以上賣給票串串,再由他們又加價直接賣給旅客。這樣轉手後,一旦票串串被抓,劉涌及親戚也相安無事。劉涌說,這些票串串從來不會揭發他們。一是警方依法對他們處理,頂多拘留幾天;二是他們出來後,想撈回損失,還得靠他們。
準備“歇業”
打得太兇還不如出去打工
“爲啥現在突然想到要轉行呢?”記者問。劉涌嘆了口氣,說:“在警方的大力打擊下,帶我入行的親戚都轉行了。其他硬撐的,不少都進了看守所,或遭判刑了。不轉行是幹不下去了。”然後,劉涌又顯得有些得意地說:“我大兒子現在在讀大學,二女兒讀高中,他們的學費我都存夠了。我在老家鎮上也修了房子,還有兩個商鋪。這輩子,算一下也差不多了,現在遭逮了劃不着。”
“那副業如今情況怎麼樣呢?”記者又問。劉涌說,站前分局成立後,爲了打擊“喊客拉客”,多次召集旅館、招待所負責人開會,一再表示要他們合法經營。如今,這一塊的油水基本上沒有了。有警察“撐腰”,旅館、招待所底氣足了,動不動就打110報警。劉涌從老家帶出來的一個遠房親戚,現在在“喊客拉客”,一個月下來最多隻能掙500元。
“你都收手了,還有人敢來嗎?”記者故作惋惜地說。對此劉涌說,只要倒票還賺錢,肯定還有人來。但他又說,北站地區“氣候”不比以往,已不值得“冒險”了,還不如出去踏踏實實地打工掙錢。
整治成效
警方連出狠招票販走向末路
據悉,在取消收容制度後,火車北站的票串串一度增長較快。一些孕婦及攜帶嬰兒的婦女在受人盅惑下加入後,使執勤民警感到束手無策。後來,民警也隨機應變,採取先將那些用於打掩護的嬰兒送到福利院,再處罰票串串等有效措施,票販子的囂張氣焰才被震懾住。
而站前分局剛成立時,路地警方各管各,票販子的日子還能撐下去。路地警方聯手後,日子就不好過了。最近,鐵路警方又增加了警力,成立了成都站區專業打票隊,票販子就幾乎無立足之地了。而且,從去年6月起站前警方安裝了“電子眼”後,火車北站的治安秩序也上了一個臺階,搶奪案几乎不再發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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