捐贈
中國首位職業勸捐員——3年勸96人捐出眼角膜
11月4日,當陳淑瑩出現在蓮塘醫院4樓的時候,47歲的鄧到君頓時哭得脹紅了眼,她擔心只要陳淑瑩一來,她的兒子將得不到全屍。“她要拿走我兒子的眼睛,你要知道我是從這麼小把兒子養大的。”
今年28歲的陳淑瑩是我國第一位職業勸捐員,每天的工作就是勸人死後捐獻眼角膜。她要聽着別人痛哭,看着別人流淚,甚至還要忍受別人的怒罵。作爲我國人體器官捐獻最前沿的一名工作者,她走着一條異常艱難的路。
從2003年至今,她成功勸捐96例,幫助212人尋找到了光明。令她最感困惑的是有效勸捐的線索非常難找。據統計,我國等待角膜移植的病人高達200萬,全國各大醫院每年可以完成的角膜移植手術只有2000~2500例。
近日,深圳成立了首支器官捐獻志願者服務隊,陳淑瑩當了這支志願服務隊的隊長。這讓她更充滿了希望。
安,作爲一個母親,她不知道該用怎樣的心情去面對一位即將到來的人:陳淑瑩。因爲她心裏明白,只要陳淑瑩一到,就意味着她兒子夏超明在這個世界上活不了多久了。更讓她心如刀絞的是,陳淑瑩是來勸她把兒子的眼角膜捐獻出來的,“兒子死了還不能留個全屍”。
本來鄧到君是無論如何也不會見陳淑瑩的,但是頭一天晚上,丈夫夏躍燕給她做了足足5個小時的思想工作,商量把兒子的眼角膜捐獻出去。作爲妻子,她實在拗不過丈夫,只好哭着勉強順從了丈夫的意思。但還沒有等到陳淑瑩來,鄧到君就支撐不下去了,醫院裏的護士連忙給她掛了一支點滴。
捐贈角膜爲回報社會
夏躍燕一直有一個心結,他想把兒子夏超明的眼角膜捐獻出去。夏超明是一名外來工,今年6月6日,突然覺得雙腳無力的他,到醫院檢查後發現竟是惡性腦瘤。正當老夏愁着兒子醫藥費的時候,夏超明所在工廠的工人們自發捐款,湊了14000多元,解了老夏的一時之急。後來,社會上的好心人也給他捐了些錢,正是這些錢延續着夏超明的治療。目前由於癌細胞擴散,夏超明的下肢已經全部癱瘓,“任何治療都沒有用了。”老夏說。
兒子的生命是無法保全了,“我想來想去,怎麼回報幫助過我們的人?我想到兒子死了,他的器官可以捐出來,可以幫到別人,這也是一種很大的安慰。”老夏將他的這一想法告訴了醫生,並且和陳淑瑩取得了聯繫。
雖然遭到親人們的反對,但老夏還是堅持做了,“除了做老婆的工作外,更重要的是做我弟弟、妹妹的工作,如果他們以後說出去,會在村裏將我的名譽臭得不成樣子的。”
一人捐獻可救五個人
下午5時,陳淑瑩準時出現在老夏夫婦面前。哭得脹紅了眼的鄧到君靠在丈夫身後,有些害怕地聽着丈夫和陳淑瑩談話。
“有人走了什麼也沒有留下來,他卻把光明留下來,你可以在別人的眼中看到他的光明。夏超明有你們這樣的父母,他會感到很驕傲,你們很了不起。”陳淑瑩說。
“不是我們了不起,是那些幫助過我們的人了不起,那些人感化了我。”夏躍燕說。
“捐獻成功後我會給你一份證書,後事我們也會盡我們所能提供幫助的。”陳淑瑩說。
“證書我不需要,也不需要報酬,有報酬的話就意味着我要賣兒子。兒子病了,我卻連醫藥費都付不起,還要別人來幫助,我感覺特別內疚,這樣做了了我的心願。”老夏說。
“捐贈的事先不要跟孩子講,讓他能安心地走。”陳淑瑩說。
“沒有跟他講,這個太殘酷了,我們想讓他帶着生存的希望走。”老夏說。
“阿姨也不要太難過,我們現在要做的就是讓夏超明走得安心一點,千萬要保重自己的身體。我代表患者感謝你們,是你們給了他們第二次生命。”陳淑瑩說。
下午6時,老夏填寫了一份《深圳市紅十字會器官捐獻志願書》,同意捐獻兒子的眼角膜和其他一些人體器官。如果這次捐獻全部成功的話,夏超明1個人就可以救5個人。
公公婆婆不知她具體工作
晚上8時,陳淑瑩離開醫院,開着車回家。每一次離開勸捐現場,她都努力調整着自己的心態,讓心情從沉重得令人窒息的勸捐中回到正常的生活中來。在三年半前,當陳淑瑩決定踏上勸捐崗位的時候,她沒有考慮到這份工作居然要承受這麼多。
陳淑瑩是廣東梅州人,1996年,從廣州護校畢業後,成爲深圳市眼科醫院的護士。2003年5月,陳淑瑩得知深圳眼庫要招一名專職的勸捐員,當時報名的時間期限只有一個星期,一直拖到星期五她才報了名。
一個沒結婚的女孩子想當專職勸捐員,陳淑瑩的這個決定讓許多人都驚訝不已。
男友反對她,父母也不同意,“媽媽說我一個女孩子還沒結婚去幹這個,就算男友不嫌棄,以後公公婆婆也會嫌棄。”一位同事也特意提醒她,“不要以爲這份工作很好做”。
陳淑瑩並不在乎這些,“我的性格就是這樣,大家認爲難做的,我偏要去試一下。”
除了男友外,爲了避免一些麻煩,她的公公婆婆至今都不知道陳淑瑩的具體工作。
前半年幾乎每天都要哭
前半年是最困難的階段。她沒有經驗,也沒人告訴她該怎麼幹。“我幾乎每天都要哭,心理壓力特別大。”
第一次勸捐的經歷陳淑瑩至今還記得,當時她不僅捱了罵,還差點被人打。2003年7月,陳淑瑩聽說發生一起車禍後,就趕到了醫院。遭遇不幸的是一位20歲的男孩,醫生已經診斷爲腦死亡。陳淑瑩小心翼翼地向男孩的母親出示證件,說出了勸捐的想法。悲痛中的母親一下子撲向陳淑瑩,撕扯着她的衣服吼着:“你是什麼人?你爲什麼要咒我兒子死?”男孩的其他親屬也衝着她大罵,要不是護士們勸阻,一位家屬都要將她丟出去了。
“我當時感覺挺委屈的,憑什麼受這種氣呀?”陳淑瑩說。但是她並沒有放棄,她又回到了病房一連幾天做家屬的思想工作,沒想到男孩的家人後來居然同意了。
“後來想想,我當時的做法確實有問題。直接跑到病房裏跟別人說,反正他要死了,能不能把眼角膜捐獻出來。這肯定讓病人家屬接受不了。”陳淑瑩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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