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2001年7月13日北京獲得08年奧運舉辦權時,許多國人一定在心中許下“08年去北京看奧運”的願望,近日北京奧組委公佈的奧運票價讓國人覺得與夢想更近了一步。北京人兌現了當初“既然奧運會在家門口辦,就希望有更多的國人蔘與其中,更多考慮中國民衆承受能力”的承諾,大部分賽事的門票價格都定得比較低,奧運會比賽門票最低價爲30元,開幕式最低價爲200元,還爲青少年預留出僅5元的預賽票價。
奧運門票定位在符合公衆收入水平的層次上,這種平價思維在諸種公共品價格競相與國際接軌的語境中,顯得猶爲可貴。但筆者注意到,大多網友似乎沒有領奧組委的這份人情,沒有對奧運低價票表示出應有的“感激”,而是發出了許多疑問:有的問,不知道要排幾天隊才能買到30元的低價票;有的問,不知道5元的超低價票最終都落到誰的手上?有的更直接和尖銳,價格低而需求又高,奧運低票價又將爲那些有門路的人創造了一個很大的腐敗機會,成爲他們的腐敗盛宴。
這些疑問是帶着有色眼鏡的過度苛求嗎?不是,很多人的質疑是一種近乎本能的反應。在公衆福利、窮人福利難以得到保障、頻頻成爲腐敗盛宴的語境中,公衆已經對各種形式的福利承諾養成一種本能的過度防衛心態和悲觀預期。當旨在解決低收入羣體住房問題的經濟適用房高達48%落到富人手中被用於出租,當本爲緩解中低收入者“購房難”的住房公積金成爲“劫貧濟富”,當勞模稱號被領導幹部壟斷、有錢人開着寶馬領低保、火車站長成爲最大的“黃牛黨”之類醜聞不斷曝出的時候,公衆很難對那些照顧全民收入水平的奧運低價票有什麼樂觀的預期。
前幾天中國人民銀行行長助理易綱曾說,農村金融機構進行涉農貸款時,不宜實行優惠利率,因爲普通農民很難得到低息貸款,得到的人往往是那些有門路的人——易綱的判斷很有道理,在權力未受約束的環境中,救助弱者的優惠政策會異化爲一種可尋租的“稀缺資源”,最終都被有門路的人享用。
相比農村優惠利率,低價奧運門票存在着更大的尋租空間,價位比較低,而需求又非常高(中國人口衆多,對家門口舉辦的奧運會又有非常高的現場觀看熱情),這使奧運門票成爲一種非常稀缺的資源,掌握門票分配的人也就擁有了非常大的權力。低價奧運門票在中國很可能與經濟適用房和農村低息貸款的命運一樣,或者落到一些有門路的人手中,看臺上盡是與權力沾親帶故的人;或者價格被炒得很高,炒奧運門票成爲賽場外的盛景,根本難以實現“讓最廣泛的公衆體驗奧運”的低價初衷。低價僅成爲少數人享用的福利,成爲少數有門路的人的腐敗盛宴。
從經濟適用房到最低生活保障,從住房公積金到農村低息貸款,中國其實並不缺少對弱勢羣體的救助政策,缺乏的是弱者接近這些政策的權利和機會——這種機會貧困下,這種基礎秩序中,面對奧運低價票,公衆似乎聽到了“有門路者”摩拳擦掌的聲音,本能表現出“不知5元低價票最終會落到誰手中”的焦慮。能否讓低價票落到最廣泛的公衆手中,能否避免稀缺的奧運門票陷入“經濟適用房悲劇”,這不是一件小事,它在世界面前展現着中國式分配的公平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