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張穎眼裏,小高俊就像親生兒子一樣。
張穎是安徽阜陽一位成功的商人,1994年從北京外交學院畢業後,她回到阜陽經營品牌服裝生意,幾年之後,她又相繼投資經營酒店、西餐廳、快餐店、咖啡屋等,每年收入達三百萬元,成爲當地頗有名氣的百萬富姐。然而,正當事業蒸蒸日上之時,她卻放棄了生意……
一次偶然與艾滋孤兒的接觸,徹底改變了她的生活軌跡。從2003年起,張穎陸續扔下年進百萬元的產業,創辦“阜陽市艾滋病貧困兒童救助協會”,三年時間救助了近350名貧困失學的艾滋孤兒。這位年輕的母親只有一個四歲的兒子,卻有近350名孩子都稱她爲“媽媽”,她說:“當三百多個孩子寫信稱我媽媽時,我覺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
一個在商海打拼10年的百萬富姐,偶然遇到一個可憐的艾滋孤兒,她的人生軌跡因此而改變……
37歲的張穎是安徽阜陽人,1994年從北京外交學院畢業後,她開始在北京經商,第二年,張穎回阜陽開辦了當地第一家品牌運動服裝專賣店,兼代理商,不到三年時間,她的分店遍及十多個縣市。1999年,當地的服裝市場出現“疲軟”,她又轉向投資經營酒店、比薩餅店、咖啡屋等多家實體,每年純收入在三百萬元以上。在商海打拼十年,年僅35歲的張穎已是當地有名的百萬富姐了,並且生意蒸蒸日上。
然而,一次偶然的經歷使她的人生座標改變了。2003年11月張穎作爲臨時翻譯人員,陪同美國漢普郡大學社會學家凱·約翰遜教授到阜陽農村瞭解孤兒的生活狀況。一天內,他們馬不停蹄走訪了多個地方,從公辦福利院到私人的孤兒院,再到農村的艾滋孤兒家庭,每一處都讓他們“印象深刻”。
“在阜陽郊區的一家福利院裏,一間大屋子裏空空蕩蕩,除了牀什麼都沒有,窗戶壞了就用油布擋風,大冬天的孩子們還穿着單衣。在潁上縣孤兒院,工作人員端來一大鍋麪條,孩子們排着隊自己去盛,一人一碗,沒有桌子,沒有菜,孤兒們一個月還吃不上一頓肉。這些孤兒院條件相當簡陋,加上人們對艾滋病不瞭解,孤兒經常遭到歧視,他們的處境非常艱難。”
走訪過程中,那位美國學者掉淚了,張穎也同樣掉淚了。此時,張穎的兒子才一歲多,初爲人母的張穎心緒難平。“自己的孩子在家過着多麼優越的生活,不僅有爺爺奶奶呵護,而且還有保姆照顧。而這些孤兒一個月還吃不上一頓肉,他們多麼需要關心與照顧呀!”
傍晚時分,他們又來到了阜陽市潁州區王店鎮大任莊。當艾滋孤兒楠楠出現在他們面前時,這位年輕媽媽再一次被深深觸動了。“小姑娘頭髮蓬亂,滿臉都是瘡,身上也長滿了皰疹似的疙瘩,一聲不吭就在那兒傻傻地站着。一個十三歲的孩子看起來就像五六歲,當時給我的感覺就是——她在等待最後那一刻!”
那年楠楠13歲,三年前父母親感染上艾滋病後相繼離世,楠楠生下來就是艾滋病病毒攜帶者。她與姐姐生活在一起,在學校裏沒有孩子願意跟楠楠坐在一起,已坐在一起的也要求老師調位子。在村子裏,沒有孩子願意跟楠楠一起玩耍,就連大伯、叔叔嬸嬸見了楠楠也總是像躲避瘟疫一樣,避之猶恐不及。楠楠所能見到的,到處是白眼,是冷漠和躲避。不久,楠楠的姐姐也外出打工去了,楠楠成了無人過問的孤兒。
那天晚上張穎徹底失眠了。第二天她買了棉襖、奶粉再次去看望小楠楠,臨走時又塞給楠楠400元。幾天後,張穎又帶上十幾套運動服,買上100多公斤肉送給孤兒院。
救助艾滋病貧困兒童協會成立了。生意不管了,自己孩子無暇照顧,她先後三次帶艾滋孤兒赴京治病……
陪同教授考察回來,張穎常常長夜難眠,“楠楠那張瘦小的臉總在眼前晃悠”。她想起了自己歡樂的童年,想到了城裏孩子被父母呵護的場面,也想到了鄉村孤兒院孩子們生活的場景。於是,她決定成立“救助協會”來幫助像楠楠一樣失去父母的艾滋孤兒。
2003年12月阜陽市艾滋病貧困兒童救助協會在政府支持下成立了,協會成立之初,共有8家會員單位,有近百名愛心人士成爲會員,張穎被推選爲會長。它也成爲安徽省首個救助艾滋病貧困兒童的民間團體。
協會成立後,張穎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帶着楠楠到北京看病。“楠楠滿臉是瘡,耳朵流膿,渾身血泡,由於肺部嚴重感染,還不停地咳嗽,不及時治療,恐怕難熬過春節。”
2003年農曆臘月二十六,就要過年了,在北京經商的丈夫如期回阜陽過年,可當他來到阜陽時卻不見妻子的身影,撥打手機才知道,此時妻子正帶着艾滋病女孩楠楠在開往北京的列車上。丈夫在電話中勃然大怒:“你也不吭一聲就自作主張!這些事情是該你管的嗎?一大攤子事等着你,你連自家的孩子都無法照料,卻帶個艾滋病孩子看病,你操的是哪門子心啊!”
儘管丈夫很生氣,張穎還是耐心向丈夫解釋:“畢竟是條鮮活的生命啊!孩子太小了,我不救她,她可能熬不過這個春節呀!”安靜下來後,她與北京地壇醫院取得聯繫,儘快安排搶救楠楠。
在北京,張穎和楠楠吃住在一起,還給楠楠買來過年的衣服。大年三十晚上,張穎帶着楠楠回到阜陽,次日上午又將楠楠送到阜陽市第二人民醫院繼續治療。2004年,張穎先後三次帶楠楠赴京治病,每次花費都在萬元以上。
由於國內目前還沒有專門針對兒童的抗艾藥物,張穎通過凱·約翰遜教授把楠楠的病歷寄到美國,向國際慈善組織求援。2004年秋,美國方面批准了她的申請,楠楠成爲國內第一個吃到抗艾病毒特效藥的幸運兒童。楠楠的併發症得到了有效遏制,體內的單位病毒載量急劇下降。如今,楠楠又重新回到了學校。
百萬富姐徹底放棄了生意,當上了艾滋孤兒的“職業媽媽”。三年時間,她投入百萬元資助了350個艾滋孤兒……
2003年底,張穎仍經營一家酒店、一間咖啡屋、一家比薩餅店,還承包了一個學校學生食堂。成立“艾滋孤兒救助協會”以後,她把大部分時間都投入到救助艾滋孤兒上,對生意卻很少有時間去打理了。2004年,張穎徹底關閉了咖啡屋,並將其作爲協會的辦公室,隨後,她又陸續將酒店轉讓出去,將比薩餅店的門面出租,而學生食堂也無精力去承包了。她把全身心地投入到“阜愛家園”中,當起了艾滋孤兒的“職業媽媽”。
2004年5月一天早晨,剛來到辦公室的張穎便接到一個電話:“張會長,我這兒有一個4歲的艾滋病孤兒,他父親得艾滋病已經去世,現在孩子病得利害,你救救他吧,孩子就在醫院門口……”放下電話,張穎帶着幾名協會工作人員趕到醫院門口:一個男子抱着一個瘦弱的小孩,滿臉是皰疹,小孩已經炎炎一息。
張穎爲孩子交了住院費,辦理入院手續,經過十多天的治療,終於將孩子從死亡邊緣拽了回來。患者名叫高俊,是一名艾滋孤兒,男子是他的大伯。高俊的父親因患艾滋病於2004年4月病逝,不久,同樣患艾滋病的母親也離家出走。高俊與爺爺、奶奶及沒有成家的小叔一起生活。
沒多久,爺爺病逝了,奶奶也患上了間歇性精神病。起初,大伯願意收養這名患有艾滋病的侄子,可還沒等把高俊帶回家,即遭到了老婆孩子的強烈反對,老婆威脅說,他敢把艾滋孤兒帶回家就離婚。孩子們則說,父親把高俊帶回家就與他斷絕父子關係。小叔因爲沒有成家,害怕收養高俊以後“一輩子也找不到媳婦”,他拒絕撫養高俊。小高俊成了沒人敢要的棄兒。
現在,協會給高俊找到了一家監護人,即阜陽市開發區佟莊的張士銀夫婦。張家也是一個不幸的人家,他們的大兒子、大兒媳、二兒子因艾滋病在一年時間裏相繼去世,兩個60多歲的老人把兩個家庭合成一家,帶着孫子孫女們一起過日子。
“張士銀老太太過去在村裏當過幹部,把小高俊交給他們帶比較放心,她的孫女已經上高中,孫子正上初中,倆孩子都是協會資助的對象。現在協會每月給高俊400元的生活費,老太太把高俊當成自己的孫子來對待。”
從2003年至今,張穎累計資助了350名因艾滋病失去父母的孤兒。目前在協會登記在冊的孩子還有319名,孩子們的生活、醫療、上學等費用由協會承擔,張穎說,三年時間裏她個人已投入了近100萬元。“以個體的方式承擔着弱者的命運,以慈母的情懷詮釋着社會責任”,2005年張穎被評爲“中國十大法制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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