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口店村村民送別李金華
房山人大代表遇害案背後
應請回鄉任村官整頓村企曾被恐嚇
房山區人大代表、北京強聯水泥有限公司董事長李金華,一年前應鄉親及鎮政府之請,回周口店鎮周口店村任經濟聯合社社長;一年後,2006年10月25日,李金華在家門口遇刺身亡。
案發幾天後,房山警方宣布破案:有6名嫌疑人歸案。記者了解到,其中一名嫌疑人是周口店村前任村支書之子。
據記者調查,李金華在任的10個月中,為周口店村修路治水,整頓村辦企業,頗得民心;但也因此觸動了村裡一些人的既得利益。
-村官遇刺
家門口中七刀致命
10月25日,房山區良鄉北潞園小區。
晚8點,劉女士和兩個兒子吃完飯後在客廳看電視。家裡的電話鈴響了,『是我愛人李金華打來的,他說他從鎮裡開會回來,正開車回家,馬上就到了,讓我准備開門。』劉女士後來對記者說。
預計丈夫該到家了,劉走到防盜門前,卻突然聽到外面有雜沓的腳步聲:『呼呼隆隆的,有人大喊大叫,非常亂,好像在打斗……』劉女士說,就在她倚門傾聽時,有人過來咚咚地砸門。『我把門開了個縫,外面一把給推開了,一個人衝進來,拿刀子比著我,「不許動,不許說話」,刀子差不多一尺長……』劉女士嚇呆了,被嚇呆的還有沙發上的孩子。
持刀者為一年輕男子,他一邊用刀逼住劉女士,一邊向房間四周掃視。房間裡變得非常安靜,『拿刀的那人看到門口衣架上有手機和手包,上前一把抓起來就跑了。』
劉女士追了出去,見兩男子往樓下跑,很快不見蹤影。
昏暗的樓道裡,她看到了自己的丈夫:『人斜著躺在牆角,地上一大片血,對我說「快打110」,聲音已經非常虛弱了……』
不到10分鍾,傷者就被送到了附近的良鄉醫院。
當晚8點半,李金華死亡。『一條大腿上被捅了七刀,刀口不大,但非常深,割斷了動脈,流血流死了。』
事後,現場被發現有一條鐵鏈,後來據法醫鑒定,李金華脖子上有勒痕。
今年45歲的李金華,被殺前是北京強聯水泥有限公司董事長、房山區人大代表,同時,他還是周口店村經濟聯合社社長。
李金華一案在當地引起極大的震動。案發當晚,房山區政府、周口店鎮政府等領導即趕往醫院,了解案情。
10月30日,房山警方通報媒體,凶案已經偵破。
警方透露,案發第二天,嫌疑人即被鎖定;隨後的20個小時裡,6名嫌疑人在北京和外地陸續落網,其中2人為外地人,另有1人在逃。
記者了解到,6名嫌疑人中,一人為柴文靜,他是周口店村前任村支書柴書連的二兒子。
-回鄉任職
企業家應請當村官
在去年12月1日擔任周口店村經濟聯合社社長之前,李金華最重要的身份是北京強聯水泥有限公司董事長,房山區人大代表。
在李金華之前,周口店村經濟聯合社社長是由當時的村支書柴書連兼任的。
據周口店村目前的代支書陳淑英介紹,柴書連在村裡乾了21年的支書,但在2005年4月,因涉嫌詐騙,以及村民屢屢舉報其賬目等問題,柴書連的支書等職務被撤。
柴書連『下臺』後,很多村民向鎮政府建議,希望李金華回周口店村任職。
村民李旺說,已成為企業家的李金華,常給家鄉捐款捐物,在大伙眼裡,『李金華是個「能人」,人也不錯,很仗義……』周口店鎮政府對村民的意見很重視。
鎮黨委副書記吳長明告訴記者,柴書連下臺後的周口店村,是一個爛攤子:5000多人口,4500多萬的債務,賬目混亂,而村裡幾乎所有的資源都掌握在柴書連及其家人手裡。
『沒有一定威信,一定能力,收拾不了這個攤子;不具備一定的經濟實力,也沒法跟柴書連抗衡。鎮政府考查過很多人,都不行……』吳長明說,鎮黨委斟酌再三,最後找到了李金華。
『開始他不乾。他當他的董事長多舒服呀,誰願接那麼個爛攤子?』2005年下半年,周口店鎮政府的領導們多次出現在李金華辦公室。『反復勸他,希望他能回去,更多地為家鄉盡點力……』強聯水泥公司辦公室主任李增良回憶說。
李金華最終接受了鎮政府的委托。
2005年12月1日,周口店村召開全體黨員和村民代表大會,宣布新領導班子,李金華擔任周口店村經濟聯合社社長,主抓村裡的經濟工作。
村民代表李旺說,就職會上,李金華沒說幾句話,『就讓大伙看行動,說任期第一年裡,不拿村裡的工資,不開公家車,不燒公家的油……』
據稱,新官上任這天,村民都非常興奮,晚上甚至有人放起了鞭炮,大家期待著新任領導班子能給周口店村帶來一些改變。
-觸動利益
整頓村企遭到恐嚇
李金華任周口店村經濟聯合社社長的同時,周口店村的黨支部書記暫由鎮黨委副書記吳長明擔任。村裡的日常工作,則主要是副支書陳淑英配合李金華開展。
陳淑英說,新班子上臺後,首先要面對的就是經濟問題:一方面,村裡有4500多萬的銀行貸款等外債需要償還;另一方面,村財務的賬上,找不到什麼收入或者進項。『我們周口店村正兒八經的企業有那麼四五個,煤礦、印刷廠等等,可都是老柴家人把著,人家根本就不往村裡交錢,說是企業虧損……』
李金華上任後,組織新班子對既有的村屬企業進行清理和整頓,收回權利,重新承包。
『南廠(該村一個水泥廠)污染嚴重,政府叫停了多少回照開,這回我們就給停了。其他的廠、礦,一個一個地找他們來重簽合同,重新承包,該交多少錢就交多少錢……』陳淑英說,今年1月份開始的『回收』工作,在操作中遇到了很大阻力,很多人不願重簽合同,不願往村裡交錢。她說柴書連的二兒子、也是李金華遇害案嫌疑人的柴文靜,就是一個例子。柴文靜是村裡雙意礦山的實際佔有者,但『一開始是拖著不願簽合同,後來沒法兒,簽了,又拖著不交錢……』
新班子規定,『雙意礦山』往外運一噸石頭,須向村裡交1元錢。照此實行,周口店村每年能收入20餘萬元。『柴文靜不交這個錢,運石頭的車根本就不去過磅……』陳淑英說,今年7月21日,幾個村乾部曾親自到場監督礦山的運石車輛過秤,『在路上卡著,不過磅就不許過車。結果呢,他們就找了一些人來搗亂,弄得我們沒辦法。』
新班子再出新招:礦主欠費者,村裡拒開使用炸藥的證明材料,開采者就無法順利通過派出所的審批……
李金華等開展的『回收』行動,得到普通村民的擁護,鎮政府也非常支持,但新班子也因此被推到了矛盾的風口浪尖上。
『後來我就接到匿名短信:事不要乾得太絕了,否則要你的命。』陳淑英說。陳淑英說她把這事告訴李金華,李只是笑了笑。
遭遇恐嚇的不止陳淑英。12月3日晚,周口店鎮黨委副書記吳長明接受記者采訪時提到,他本人和李金華都曾接到過匿名的恐嚇短信、電話,『柴文靜甚至是上門來威脅,他說,如果我們再這麼搞的話,他就要讓我們從地球上消失!』吳長明說。
『一開始我們就考慮過這些問題,擔心會激化矛盾,在重新簽合同的時候,我們已經做出了很大的讓步,根本就沒跟他們要幾個錢。可那也不行……』陳淑英說。
吳長明、陳淑英二人認為,柴家子弟在支書父親下臺後,形成了巨大的心理落差。
在接受記者采訪時,柴文靜的叔叔柴書俊這樣解釋侄兒的行為:『父親不當官了,南廠給關了,氣不順。』
-頗得民心
遇害後村民自發送別
據介紹,李金華在當地很有一些善舉:捐款捐物,扶貧助學,支援公益事業。
『我們給他算了一下,這些年,他個人以及從公司拿出的錢,總共得有2000來萬。』周口店鎮黨委副書記吳長明說。
『我們村,學校有李金華的捐款,文化廣場是李金華出錢給建的,平時誰家有個什麼事,就找他。他這人心不錯,有時候連口袋裡的零錢都掏出來給人……』『李金華當社長的時間不長,可還是給咱老百姓辦了一些實事,我們念著這個人。』提起李金華,很多村民贊許有加。
最讓村民稱道的,是李金華在村官任上乾的兩件事:一是接水,二是鋪路。
代支書陳淑英介紹,周口店原是自供水,這些年因為附近某化工廠的污染,水質惡化得很厲害,『油乎乎的,吃了得病,一些村民都從外地買水』。李金華上任後,首先就把市政自來水給接上了。
村民們說,周口店村原來是凹凸不平的土路,近年來路況越來越糟:『乾天出門一身土,雨天出門一身泥。』李金華做經濟聯合社社長後,土路修成了柏油路,村口還修起了漂亮的牌樓。
李金華遇害後,村民們紛紛表達惋惜之情。
11月12日李金華下葬時,周口店村村民自發前往送別。從當時的錄像看,送別的隊伍浩浩蕩蕩。據說,那天去了上千村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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