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是作爲享受正部級待遇的文化部原常務副部長,還是作爲著名的作家、詩人、文藝評論家和攝影家,年過7旬的高佔祥一點都沒老,在他的心裏,還裝着衆多貧困孩子的未來。 “爲了孩子們,我願意當孫子!”
記者沒有想到,作爲著名的文學家,作爲文化部原常務副部長,面對記者的錄音機,“老北京”高佔祥的嘴裏居然蹦出了這麼一句話。
熟悉北方話的人都知道,在北京方言裏,“孫子”是表示對人十分鄙夷的說法,土生土長於北京的高佔祥自然也十分清楚,只不過這一回,他是用這樣一種極端的說法,來表明自己當前一心扶貧助學的心態。
記者知道,高老所指的“孩子們”,並非自己的親生孩子,而是全國各地無數因爲家庭經濟窘迫而面臨失學的學生。 爲了孩子不怕難堪
其實,高佔祥之所以說出這句近乎自虐的話,背後有一個小小的故事。
15年前,高佔祥從文化部卸任副部長一職,他想起自己在擔任地方和中央政府部門領導期間,發現的許多貧困家庭孩子輟學的現象,就和志同道合的人一起,先後發起了“朝霞工程”、“晚霞工程”和“山花工程”。現在看來,這3項“工程”都是影響巨大的助學公益行動。
發起這些助學行動之後,高佔祥經常想方設法爲貧困學生募捐學費,其中一個辦法就是鼓動企業捐款。
按照有關法規,有的捐款並不能減免稅收,高佔祥就只好親自充當說客,爲捐過畹鈉笠嫡∷笆蘸推淥矯嫺撓嘔菡摺?/p>
一次在某地,爲了能夠給企業捐贈款項減免稅收,高佔祥找到了當地稅務局,稅務局長聽說高佔祥的要求後,不願意見他。於是他就聯繫副局長和主管處長,結果都被拒絕見面。無奈之下,高佔祥費盡周折約到了該局的一名副處長。哪知道,剛聽完高佔祥的請求,這位副處長臉一沉,對高佔祥說:“我們沒有減稅的權力和義務,你部長來了也不管用。”
事後有人對高佔祥說:“你一個堂堂的正部級幹部,居然在一個副處長面前受這種氣,你不覺得委屈嗎?你這是圖什麼呢?”高佔祥樂呵呵地對朋友說:“爲了孩子,我什麼都願意做;爲了孩子,我願意當孫子。” 6萬元“出場費”
熟悉高佔祥的人都知道,爲了給貧困學生募捐,他不僅受過副處長的氣,還經常在外碰釘子。高佔祥自己卻幽默地把這些遭遇總結爲“三皮”,他說:“爲了籌款,我是硬着頭皮,厚着臉皮,磨破嘴皮去化緣。”
不過,在籌款方面,高佔祥還是有自己的一套特殊辦法。幾十年來,高佔祥苦練書法,他不僅是文學家,還是卓有成就的著名書法家,他的書法作品曾經多次獲得過國家級大獎。高佔祥放話在外,只要願意爲助學捐款,他都願意贈送書法作品。
因爲在文學、藝術和攝影等方面都有不俗的成就,高佔祥即便退休之後也很忙,很多企業樂意請他去。高佔祥規定,只要有企業邀請他參加合法的活動,他都願意去,前提條件是至少捐助6萬元資助10個學生的學習。“我這也算是出場費吧。”高佔祥幽默地說。就是爲了募捐,年過7旬的他總是經常奔波於全國各地。
提起這些慈善行動,高佔祥說自己也是爲了促進中國的公益理念深入人心,他說,“很多人認爲,公益事業需要有錢人可憐沒錢的人,是恩賜和同情,其實,公益事業主要不是錢的問題,而是在於慈善理念,在中國,慈善理念還不夠深入。每個人都應當明白,個人的財富源於社會,個人富了應該回報社會,這不是憐憫,而是感恩。” 一次偶然的刺激
71歲的高佔祥從童工一直做到正部級官員,歷任工廠團委書記、北京市團委副書記、團中央書記處書記、全國青聯副主席,河北省委副書記,文化部常務副部長、中國文聯黨組書記和第二屆中央候補委員。在多處任職過程中,高佔祥經常感受到中國貧困學生的現狀,而1995年的一件事情,讓他印象尤其深刻。
高佔祥告訴《公益時報》記者,那一年,他帶領一批藝術家到山西靜樂、婁煩兩個貧困地區慰問演出。演出結束後,20個好奇的孩子圍着看高佔祥腰間挎着的相機,高佔祥就拿出自己剛出版的《處世歌訣》送給身邊的這些孩子。
“這是爺爺給你們的書,在課外時間讀一讀。”高佔祥說。
“爺爺,我不識字。”“爺爺,我沒上學。”孩子樸實而天真的訴說讓高佔祥頗感意外,心頭一酸。他把孩子們的名字逐一記了下來,打定主意要包下這20個孩子小學5年的全部學費。
回到北京後,山西孩子們那一張張質樸的小臉,一雙雙純真的眼睛,仍然時常浮現在高佔祥的腦海裏。他把稿費和書法潤筆費一筆筆地積攢起來,逢年過節就給這些孩子們寄過去,並親筆給每個孩子寫信,鼓勵他們認真學習。他想,如果這20個孩子上完小學,能夠繼續上初中、高中、大學,他將繼續幫助他們。
“我是農村長大的苦孩子,從小在田間勞動,沒錢上學。我是靠着自學和苦幹,一步步從童工走向領導崗位的。我深知,書籍是生活的陽光,我不能讓這些山裏孩子感受不到‘陽光’的照耀。”回憶起11年前的這段往事,高佔祥仍然心頭沉重。
其實除了資助這20個孩子,高佔祥還在用自己的錢幫助更多的貧困孩子上學。
高佔祥的善舉也引起了一些旁人的猜疑,有人質疑說,高佔祥就那麼一點工資收入,哪來那麼多錢去資助那麼多學生?高佔祥理直氣壯地公開說:“我捐出去的這些錢,都是我自己的勞動所得。別人找我索要書法作品,我要收錢,我收的這些錢,就是爲了幫助貧困學生。” 永遠年輕的高佔祥
高佔祥情繫貧困學生,和他的人生經歷不無關係。
1935年,他出生在北京通縣(現通州區)的一個貧困家庭,9歲的時候,他就被迫去一家鋼鐵廠做童工。在日本人的皮鞭下,高佔祥每天要砸礦石,擡廢鐵,那時他“最大的夢想就是能吃上淨面的窩窩頭”。悲慘的生活讓高佔祥有感而發,9歲那年,他寫下了自己人生中的第一篇作品——著名的《童工謠》。
也正是這種生活,讓高佔祥明白了什麼是真正的善和愛,正是從那時起的坎坷經歷,培養了高佔祥寬以待人和關愛他人的品格,熟悉他的朋友都說,“高部長是個性情中人。”
在擔任文化部副部長期間,一位外國朋友聽說中國沒有國標舞學院,就斷定“中國15年之內難以在國際賽場上取得好成績”。憋了“一肚子火”的高佔祥因此決定辦一所國際標準舞學校。爲了解決土地、資金、設施和師資等一系列難題,高佔祥帶頭募款,他把自己家的書架和電視機搬到了學校,並用自己的稿費給學校添置一臺音響,還把自己家的2000多冊圖書運到了學校。在開學典禮上,那位曾經很武斷的外國友人心悅誠服地豎起大拇指:“了不起,中國人!”
高佔祥學攝影,後來拍荷花出了名,十幾年來,他拍了幾萬張荷花,出過6個攝影專集。爲了這一切,他也沒少吃苦頭。
有一次在圓明園拍日落殘荷,爲搶時間找角度,高佔祥在冰面上跑。突然冰面裂了,高佔祥掉進了冰窟窿裏。回家後,高佔祥怕家裏人知道,直接溜進浴室換衣服,老伴納悶:“今天怎麼這麼勤快呀,進門就洗澡?”高佔祥沒敢說實話,直到老伴發現了鞋上的水和泥,他才乖乖“招供”。
“我這麼投入,是爲了體驗攝影家那種追求的精神。”高佔祥說,“無論我寫的詩、寫的歌詞、寫的書法,我都要追求超越。首先我要超越我自己,然後我還要想辦法超越別人,能不能超越過去不敢說,但一定要有我的風格,如果你的目標都不敢超越,那怎麼能成功呢?”
高佔祥就是憑着這種超越的精神,一直在不斷努力,71歲了,當記者見到他的時候,他仍然是一副神采奕奕的樣子——紅色的夾克,黑色的西褲,配上一副金邊眼鏡,滿頭黑髮整整齊齊,走起路來腰板挺直——你不會覺得他是一位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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