移動通信商們預計今年春節期間,全國將發送140億條短信,按每條70字的標準計算,合9800億字。一本《戰爭與和平》中譯本約爲500萬字,這些短信就相當於十九萬六千本《戰爭與和平》的字數總和。多虧有手機,否則這些短信要以紙張形式發送的話,我國的森林覆蓋率將下降到驚人的程度。
14億人在七天裏每人發10條短信並沒有什麼稀奇的,難得的是這些短信全是新春祝福的話,而且有每條70字的標準嚴格限定。在我看來,短信的難度之高完全超過了八股文,八股文至少還不限定使用什麼字,使用幾個字。有人曾經對中國的老字號店名作過總結,一共八句話:
國泰民安福永昌,興隆正利同齊祥,協益長裕全美瑞,合和元亨金順良。
惠豐成聚潤長久,謙德達生洪源強,桓義萬寶復大通,新春茂盛慶安康。
從中任意挑出兩到三個字,就能構成一個吉祥如意的店名。其實,春節短信也不脫這八句話,只不過在這些吉利話之上又有所發展。春節短信本質上說都是原創作品,即使相同的內容被無數人轉載,但是總需要第一個人把它編輯好,發送給朋友或者上傳到網站。所以,可以把短信看成是一種文學作品。詩寫太多了,中國人就開始填寫字數和格式更爲自由多變的詞。詞也寫盡了,那就寫話本和戲曲,用更長的篇幅表達思想感情。到了今天,短信的便捷和字數限制,又讓短信成爲了新的文學體裁。
有人很敏銳地發現了短信和詩歌的聯繫,因此就有古詩體的短信:春風送暖萬物蘇,慶節鞭鳴舊歲除。快語揖揖遙相祝,樂事連連全家福。但是這種短信對於大多數人來說,實在是勉爲其難的事情。幸運的是,大家發現了白話詩和打油詩:聚珠穆朗瑪之陽光,攏天涯海角之清風,竭岡底斯山之祝福,吸比爾蓋茨之財氣,作爲禮物送給您,恭祝春節快樂、心想事成、萬事如意!
這種趨勢繼續下去,就發展出了短信的散文體形式:春節即將來到,我用祝福捻製成的絨線,燭光下爲您織起一件紅色的毛衣:前身是平安,後身是幸福,吉祥是厚厚的肩,如意戴在袖子裏,領子蘊藏着體貼,口袋把快樂盛滿,穿在身上讓溫暖包裹着您,讓我的心陪伴您度過新年。而精煉一下,又成爲打油體四言:腦袋搖搖,大路條條;耳朵扇扇,陽光燦燦;屁股拱拱,幸福統統;尾巴翹翹,開心笑笑;金豬哼哼,腳步鏗鏗;煙花晃晃,鐘聲朗朗。祝你除夕快樂!
以詩歌的標準來看,這些短信作品通通不及格。但是,它們也是現代中國人目前還願意動手寫下的文字。同時,也能看出中國人對傳統文學創作的嘗試。目前它們還停留在“黃狗身上白,白狗身上腫”的層面,不過相信隨着越來越多的人加入到短信創作的行列中來,短信的水平會越來越高,最後成爲寫春聯一樣的新民俗。以後不單能看到對古詩詞的模仿和戲仿,甚至還會看到隱藏原創者姓名的藏頭詩、迴文短信、燈謎短信等。
這是一個全民參與的遊戲,一開始可能看不出什麼前景。但是,誰能確信無疑:今天的短信在1000年後不會成爲《詩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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