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達11天的兩會議程,很多細節都會在忙碌中淡忘。可是,幾位人大代表的筆記本,卻讓記者一直難以釋懷。
周麗珍的本子放在書桌的正中央,全國人大的金色字樣顯得格外醒目。這位江西省奉新縣二中的教師已經記不起,自己到底用過了幾個本子。雖然每個代表筆記本有限額,但是她總要趁着開會的機會,從不用的人手裏多要幾個。
“用這個本子寫,我就得特別認真。”她說:“我在哪兒聽了什麼都記下來,這樣隨時要看,都可以查得到。”
帶着這個記事本,周麗珍跑了江西不少鄉鎮,調查基礎教育的經費落實情況。因爲獲得的信息很多,記事本上的字都擠得很小,甚至佔據着頁眉和頁腳。稍不留神,本子裏夾着的小紙片就會散落。這些紙片,有的已經發黃,有的背面用過,有的是一小條剪報,有的是一個學生的字條,還有的是羣衆寫給她的希望。它們就像書籤,標識着周麗珍到過的不同的地方,提醒着她要爲那裏的人代言。
“我們基層的民衆不容易啊,政策好起來,他們的日子就好過啊。”她說。
周麗珍告訴記者,在溫家寶總理宣佈全面實施農村義務教育階段免除學雜費的那一刻,她的眼淚差點掉下來。不知道農村孩子上學苦的人,可能不會因爲喜悅而落淚。
得知曾慶紅副主席要參加江西團的討論,她在筆記本上劃拉了好幾遍發言提綱。最後她也沒照着念,因爲“心情一激動,什麼最想說自然就說了。”
在筆記本記錄的來京工作安排上,有一項周麗珍沒完成——縣裏一位老大爺因爲享受了農村合作醫療的好處,讓周麗珍代他給中央領導叩三個頭。“我代他說了,我知道中央領導心領了。”
還有來自寧夏回族自治區的全國人大代表王有德的筆記本,一本牛皮紙封面的筆記本。第一次看到它時裏面夾着王有德自帶的議案和建議。
王有德的筆記本沒有周麗珍的保存得那麼好,因爲這位全國治沙勞動模範更多的時候在和風沙、泥土打交道。他拿着筆記本和記者說起建議時,他的雙手在柔和的燈光下仍然顯得那麼粗糙而滄桑。
“養娃容易,栽棵樹難。”這個林業高級工程師樸素的話,道出了他與樹林30年的感情。
在他的筆記本上,記者看到這樣一段話:“有些人不理解我的這種感情,他們奇怪人和沙漠能有什麼感情?可是我只要看到一棵樹、一棵苗,我就覺得治沙的決心還大得不得了。一聽到每年造林工程還要推進,我這個老頭子就興奮得不得了……
當人大代表這四年,王有德提的所有議案和建議都是關於造林,每年關於治沙都要提上兩三個建議。“幹這個職業就得紮根一輩子,當人大代表也得盯住一件事。”
還有同樣來自基層代表的筆記本:吳木根的筆記本,記錄的是廣大農民細微末節的需求和各級政府在兩會期間反饋給他們的承諾;陳麗明的筆記本,記錄的是很多海外華僑對祖國建設和故鄉發展的建議;丁曉蓮的筆記本,滿眼都是她資助過的貧困學生現在的聯繫方式,他們中的很多人已開始捐錢,繼續資助那些需要幫助的學生……
根據統計,過去4年來全國共有1874名代表參加了專題調研,形成調研報告183篇。無法設想,在這183篇報告的背後,像周麗珍、王有德這樣的代表,究竟走過了多少路,用完了多少個筆記本。
這些筆記本記錄的,往往是一個鄉村、一所林場或一間學校的點滴變化。然而,正是從這些筆記本中提取、歸納出的老百姓的話,最終成爲議案、建議,成爲整個負重前行的推動力。
這些筆記本里的字句若可以收藏,其價值不亞於一個國家的寶藏。
臨別之際,記者要將自己未用的一本筆記本送給周麗珍留念,希望她在未來即使是不當全國人大代表的日子裏,繼續記錄着真事、真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