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河州彌勒縣東風中學手榴彈發生爆炸後,在當地有關部門的積極努力下,該校已於昨天上午恢復上課,受傷的10名學生除住在縣醫院的王海和王朝文同學病情危重,住在東風醫院的8名學生已全部脫離危險。然而,在記者的整個採訪過程中,彌勒縣各級相關部門卻不知處於何種顧慮,處處對媒體設防。儘管如此,本報記者經過多番努力,最終還是瞭解到這起手榴彈爆炸案發生的前前後後。
記者醫院採訪遭拒
前晚22時33分,記者趕到彌勒縣醫院ICU(危重症監護)病房門外時,只見幾名學生家長和老師模樣的人萬分焦急地坐休息廳的長凳上等候着。由於此前就得知東風中學爆炸中重傷的王海和王朝文兩同學就是送進了該院ICU病房內搶救,因此,記者早已猜到了眼前這些人的身份。然而,當問起他們與兩名受傷學生的關係時,兩名受傷學生的家長和其中一名中年女老師卻都說他們是來照顧老人的。
其中一名滿嘴酒氣的中年男子一直以自己“從未聽說過”本報爲藉口,阻止記者對醫護人員進行採訪。“縣長來了!縣長來看學生了!”10幾分鐘後,走道里傳來一陣吆喝聲,記者尋聲看到有10餘名官員模樣的人走來,身後緊跟着當地一些新聞單位的同行進了病房。本報攝影記者試圖跟進病房,可還是被相關人員堵住了。
記者隨後詢問從病房出來的兩名領導,可不等對方回答就有兩名男子上前來擋駕:“記者同志,縣領導什麼時候在哪裏這些情況不便向外面透露啊。”說着連拉帶哄將記者勸離。
此間,記者反覆與該院總值班聯繫,要求對方能夠協調讓記者進病房或者由一名醫生出面接受採訪,可該院總值班的回答卻是:“醫生都在搶救病人,我只負責行政工作”爲由拒絕了記者的所有采訪要求。
媒體調查學生念通稿
由於在縣醫院瞭解不到有關受傷學生的情況,記者於當晚23時35分連夜趕往距離縣城16公里之外的東風醫院對傷勢較輕的學生進行採訪。
當晚,記者接觸機過的幾學生,無論是已經熟睡還是仍處在清醒狀態的學生,他們都首先會伸手去觸摸早已放在枕邊的一份加蓋了縣委和政府公章的新聞通稿。由於記者當夜忙於發稿,也就無暇過問這一奇怪現象。
當記者記者再次於昨日上午來到東風醫院採訪才發現,原來入住該院的8名受傷學生手裏都持有縣委政府同一份關於爆炸事件新聞通稿。每當問及他們爆炸當時的情景,同學們都會像唸經一樣照着新聞通稿“朗讀”。
新聞通稿會不會失實呢?事情的真相都是像通稿說的一樣嗎?帶着這些問題,記者進一步走訪了在場的同學。幾名同學稱,通稿是學校老師送來的,同時還要求他們一經有記者問及此事,必須按照通稿講情況。如有同學不按通稿說情況,其他同學可以向學校老師舉報。一經受到舉報的同學,將受到學校的處理。
問及同學們通稿所反映的情況是不是真的,同學們表示材料上說的都是真的,只是有很多情況沒有寫上材料。
學生不敢透露爆炸真相
獲悉東風中學於昨日上午正式復課,記者於昨日上午10時20分來到該校。恰好趕上學生課間休息,隨處都能聽到學生們關於前一天發生在該校手榴彈爆炸事件的熱議。
孩子們個個都用警惕的眼神打量着眼前來自城裏的人,面對記者的詢問,他們甚至表示自己從來沒有聽說樓上發生了爆炸,接着又不自覺的露出破綻來: “我不知道是什麼爆炸的,光聽見一聲巨響……”
另外一名學生聽到前一名同學說露了嘴,當即警告對方:“你敢和他們說話,我回頭告訴班主任,你就死定了!”
不等前一名同學說清任何問題,就被後面那位同學一句提醒的話給嚇跑了。
爲何這裏的學生一見到記者都匆忙躲避呢?是誰不讓他們說出真情呢?就在記者被一個個爲什麼困繞着時,一名學生輕輕拉了拉記者的衣角徑直向着人少的地方走去。這位同學在確信四周並無其他人後,才小聲告訴記者:“班主任在早上告訴我們,如果有記者來問關於爆炸的事,誰都不能說,如果有同學說了,其他同學看到後,必須馬上通知班主任。”
肇事學生:警察不許我說
“小朋友,你的手榴彈是哪裏弄來?你知不知道手榴彈帶在身上有危險?如果知道你爲什麼還要將它帶到教室來……”在初一(3)班的教室裏,正在課間玩耍的王震雷面對記者一連串的問題始終沒有回答。追問到十分無奈後,他顯得非常苦惱地說了一句:“你們不要問了,警察什麼都不許我跟你們說!”
“咬”住目標訪真情
由於從彌勒縣各有關部門那裏採訪到的資料,都和彌勒縣宣傳部的通稿一模一樣,就連躺在醫院裏受傷的學生和學校裏孩子們的回答都是一字不差的通稿內容,可事實的真相就是一紙通稿嗎?是什麼原因讓他們掩蓋事實的真相呢?
爲查明事實的真相,記者在昨日上午11時25分起開始守在東風中學的大門外,幸運地堵到了放學後的王震雷。問及他手榴彈的來源時,小震雷說是從他家親戚處找來的,當快要問到關鍵問題時,他卻趁着人少和一羣班裏的同學快速騎車從記者眼皮底下溜走。
當採訪車快要追上他時,不巧被小震雷發現,他和另外兩位同學立即掉轉自行車,折向他們身後的小路上,並回頭用孩子特有的得意的眼神看了看身後。
豈料,採訪車行進了一段後才發現,眼前的路面越來越窄,車輛再也無法前行。該怎麼辦呢?難道就這樣眼睜睜地讓他從視線裏消失?
看到車子過不去,記者下車拔腿便追了上去。剛跑出一兩公里,就看見到一處農舍。眼看着小震雷等人騎車越來越遠,記者只好向該農戶提出能否用摩托車幫忙追尋的要求。
一公里、兩公里、三公里……還是找不到小震雷的身影,就在記者即將放棄追尋之時,突然發現騎車從身邊一閃而過的幾個少年一直在回頭觀望,其中正好有小震雷。由於對地形的不熟,記者一次又一次的被對方甩掉,在摩托車主熱心幫助下,最終還是找到了小震雷的家。
○手榴彈是親戚家帶來
據王震雷的父母介紹,去年10月,王震雷同學的姑爹搬家,就把多餘的一個三門櫃、一張牀和10幾個紙箱搬來他的家裏擺放。姑爹家的東西搬來到自己家裏這件事,本來就有些新鮮,自然勾了了小震雷的好奇心,此後他一有時間就去翻翻這個箱子摸摸那個櫃子。
小震雷說,一天,他在姑爹家的三門櫃裏摸到一個涼涼的東西,當他把東西取出來後,立刻被眼前的這個黑漆漆、圓溜溜,帶有木柄的鐵傢伙嚇愣了:這不是戰鬥故事片裏的手榴彈嗎?眼前的情景使他又興奮,又害怕。他偷偷的把這個鐵傢伙當作寶貝藏在家裏隱蔽的地方,隨後再不時的拿出來摸了又摸、看了又看,覺得非常好玩。
小震雷還把這個手榴彈偷偷拿給他最要好的朋友玩耍,但他始終也沒有想到被他當做寶貝的鐵傢伙竟是一枚真正的手榴彈。
手榴彈在教室裏爆炸的時候,小震雷的父親王忠偉正在田地裏撒化肥,突然接到了一個陌生男人的電話,“你是王震雷的父親吧,你兒子拿了個手榴彈在班裏爆炸了……”話還沒有聽,王忠偉的火一下就衝上了頭頂,腦裏一片空白的他,都不知道該做些什麼,傻傻的站在田地裏。很久纔回過神兒的他,忙往家裏奔去,剛打開家門就見80歲的母親哭喊着“公安人員把家裏你姐的東西都拉走了,還把娃兒也抓走了,娃兒回不來了……”很快,王忠偉也被彌勒縣刑警隊帶到東風派出所問話。“直到他們(東風派出所的民警)打電話給我,我才知道家裏以前有個手榴彈。這半年來,一直不清楚家中有手榴彈,要是早知道的話,就不會發生這種事了。”王忠偉說,東風派出所內,在小震雷做筆錄的那段時間裏,他心理上承受着以前從未承受過的巨大壓力,裏面揉合了對兒子的牽掛與氣憤、對受傷學生的愧疚與擔心,更大的壓力是來自於這個事件對兒子的未來會造成怎樣的影響?就在他彷徨時,滿臉淚水的兒子站在了眼前,已經擡起的手被兒子那雙充滿害怕的眼色柔化了,一把摟住兒子就是抱頭大哭。
事發當日傍晚,王忠偉帶着兒子去東風中學爲他整理完書本準備回家時,學校的校長攔住了他們,隨後拍着小震雷的肩膀邊說:“孩子,不要害怕,明天早上照樣來讀書。”小震雷哭着說,“我不想上學了,我害怕!”回到家後,情緒極不穩定的小震雷面對眼前一桌子的飯菜也沒有任何心情品嚐。“回到家後什麼都不吃,只是不停的哭,晚上睡覺時被嚇醒很多次。兒子在學校出了這種事,我們做家長的都很難過,現在只能希望被傷着的孩子能早點好起來,兒子的情緒能穩定。”
同學回憶
發現手榴彈冒煙想將它捂熄火
在東風醫院,記者找到了曾經從王震雷手上借走手榴彈的樑恩會同學。他說,自己與小震雷的關係一直很好,也經常和小震雷到他家玩。
樑恩會說,寒假期間的一天,他又到小震雷家玩。小震雷從衣櫃中取出一個很沉的金屬圓筒給他看,這玩意兒黑乎乎的,下大上小,木柄上還帶有一個圓形的金屬蓋子。他以爲手榴彈是假的,並從小震雷的手上借走了手榴彈。直到春節後學校開學,小震雷提出要拿回手榴彈。於是,樑恩會於星期二(3月13日)將手榴彈帶來還給了小震雷。當天他看到小震雷將手榴彈裝在袖筒裏偷偷帶進了教室。“他們那顆手榴彈很多同學都見到過,但是,沒有人敢向老師彙報。”躺在一旁的幾名同學也七嘴八舌的插話說。
周啓成同學回憶起爆炸發生時的情景說,手榴彈爆炸之前,他看到王海將正在冒煙的手榴彈拿在手上,此時,大家都意識到手榴彈是真的,並大聲驚叫說:“要爆炸了!還不快點扔?”
聽到同學們的驚叫聲,王海立即將手榴彈倒過來將冒煙的一段死死按在地上,另外的一名女同學卻大聲高喊:“趕快去端水來把手榴彈澆滅……”可就在這時,爆炸發生了。
等硝煙散盡後,王海、王朝文都倒在血泊之中,他的右手從手腕以下都被炸成鬚鬚縷縷的拖把狀,離爆炸點最近的教室後面那塊黑板上,到處都沾滿了肉泥。王朝文也渾身是血。很快,他們倆因爲傷勢較重被送往彌勒縣醫院搶救。
截止昨晚21時發稿,記者從小震雷家瞭解到,其姑爹小定友(乳名,音)因爲涉嫌犯罪被警方帶走;住在彌勒縣醫院的王海和王朝文經過醫院全力搶救,兩人都已經能夠開口說話,其中王海還食用了少許流質(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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