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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一段時間以來，“聖心瞳”這個原本普通的23歲天津男孩爲了出名而編造謊言成了熱點人物。但是“成名”之後的聖心瞳卻並不快樂。幾番周折，我們採訪到整容後的聖心瞳。他說不想讓媒體把他當噱頭，只想得到真正的幫助。然而，什麼纔是對他最有用的幫助？靠什麼辦法才能真正達到成功的目的？誰能給他指出一條成功之路？社會鼓勵成功的同時，如何提供給年輕人正確把握成功的手段，創造公平的成功機會，應引起人們的深思。
事件回放
事情是從去年12月開始的。北京晨報收到了一封很長的求助信，信的落款是“聖心瞳”。這大約是聖心瞳這三個字第一次被媒體所知道。在信中聖心瞳自稱長得奇醜無比，還悲觀地自嘲：“我是一個從小生活在陰影裏的人，在這個尤物輩出的花花世界裏，終日好似鬼一樣地漂浮着……在這個眼球經濟的時代，我就像一幅比例極其失調的畫。而這些缺陷‘彷彿一根無堅不摧的硬刺，卡在了我的心頭20多年’。”
“我要整容！死也要！”在信中，他多次表達了對於整容的急切渴望。然而，整容需要大筆經費，迫於家境的窘況，無力實現。但是在採訪中記者發現，聖心瞳“乍一看雖然不帥，卻也絕對不醜，甚至談不上難看。”
他的相貌並不醜，而且在聖心瞳的言談中記者發現，他並不是沒有一個朋友，他在故意以各種藉口躲閃着，不願記者與他的父母聯繫……記者趕到天津，調查的結果讓他們大吃一驚。
其實聖心瞳是機場安檢站護衛大隊的工作人員，已經工作一年多了，屬於臨時工，每月的工資大約有1000多元。而且同在機場工作的同事都不覺得他長得醜。他們反映平時工作中的聖心瞳性格活潑。“興趣愛好特多，唱歌、演講都挺在行。”而聖心瞳的家庭條件也並不像他所描述的那樣差。
真相揭曉，一時之間媒體蜂擁而至。聖心瞳的事開始在大大小小的媒體上出現，他本人也開始被人當作騙子、惡意炒作的典型。
整容後的“聖心瞳”
最近一段時間以來，“聖心瞳”這個原本普通的23歲天津男孩爲了出名編造謊言，成爲了熱點人物。
我和聖心瞳是在3月29日的下午聯繫上的。此時的聖心瞳已經接受了上海一家美容整形醫院爲他免費進行的整容手術，正在家裏休養。很多人認爲現在的聖心瞳一定已經心滿意足。但是電話裏，聖心瞳卻並不高興。
第二天上午，當我正在趕往聖心瞳家路上的時候，聖心瞳打電話說不希望媒體把他當噱頭，只想得到實實在在的幫助。但什麼纔是對他最實在有用的幫助呢？
找到聖心瞳的家讓我費了很大的力氣，整容以後的聖心瞳看起來確實比以前有了一些變化。他的臉稍微有些浮腫，但是不仔細看也不太明顯，絕對沒有到不能出門的地步。從他的神態可以看出，他過得並不開心，相反，他還滿是稚氣的臉上蒙着一層陰鬱。聖心瞳用手撫摩着自己的臉，引導我看出他臉上整形前後的變化。“鼻子比以前高了，顴骨動了一點，兩腮上打了收斂針，再過幾天就能看出效果來了。”看得出來，他對這次整形的結果很有信心。
隨後，聖心瞳向我講述了整個事情的緣由。“其實我是一個很單純的人，我實在沒有想到會是這個後果。”這是聖心瞳提起這次經歷的第一句話。聖心瞳說，他是從2004年開始寫小說的。在這之前的幾個月，他一直在北京的一些酒吧裏唱歌。“後來我不想唱了，因爲唱歌的高手太多了，我不可能成功。”
離開酒吧之後，聖心瞳開始他的小說創作。他說，他發現自己可以寫小說就是在酒吧唱歌的這幾個月的事情。“那段時間我有時候就把自己的一些感受什麼的記下來，後來突然發現其實我可以寫得很好。”
聖心瞳告訴我，此後2004到2006年的這兩年時間裏他一直埋頭在家裏寫小說。並完成了他的第一部作品《在家兩年》。聖心瞳說，這部小說他一共寫了28萬字。在創作的間隙，他又創作了自己的第二部作品《她丟了》。一直到出了這件事被媒體報道爲止，他已經寫出了長篇、中篇、短篇小說各一部，加起來有30多萬字。他也曾經把自己的作品給出版社看過，但是沒有迴音。“也許那些出版社不喜歡這種青春文學。”聖心瞳說。
成功的希望遙遙無期，但是聖心瞳內心的壓力卻越來越大。他說，這些壓力主要來自三個方面。一方面是父母的不理解，一方面是工作的瑣碎使他煩躁不堪。然而最大的壓力還是來自於年齡。聖心瞳說，隨着年齡的增長，他對成功的渴望越來越強烈，心裏也越來越焦急。以至於想盡一切辦法想讓所有人知道自己。但是自己對自己的相貌又沒有信心。於是他開始給媒體和整容醫院寫求助信。上海的那家整容醫院的院長就是收到他的求助信之後才答應爲他免費做整容手術的。
“我真的覺得自己長得難看，我很看重自己的容貌。”聖心瞳說話的過程中總是下意識地撫摩自己的臉，“現在好了，我現在對自己很有自信。等我的臉恢復好了就可以從頭開始。”
聖心瞳說，他準備等臉恢復好之後先出去找一份貼近自己愛好的工作，然後聯繫出版社發表自己的小說。
聖心瞳需要心理疏導
這個孩子確實需要一些心理上的疏導。”爲聖心瞳做整形手術的上海明橋整形門診醫院的院長楊燕雯在電話裏接受採訪時說。“他其實是一個非常單純的孩子，但是他不很成熟。”
楊燕雯是在2006年8月中旬收到聖心瞳的求助信的。她說，聖心瞳的那封求助信一共寫了七八張紙，言辭很讓人憐憫。於是楊燕雯打電話給聖心瞳，讓他把自己的照片寄給她。從專業整容的角度，楊燕雯對聖心瞳容貌的評價是：不做的話看起來也不是很難看，但是整容的基礎很好，做起來不難。於是楊燕雯決定幫助聖心瞳免費做整容手術，只是提出要等到2007年3月份纔可以做。楊燕雯之所以這樣做就是想和聖心瞳有一個交流溝通的過程，因爲她知道，這個孩子的問題並不是僅僅出現在容貌上。
從那個時候開始，楊燕雯和聖心瞳一直保持着聯繫。但是，楊燕雯和聖心瞳的交流沒過多久，聖心瞳的事就被媒體報了出來。楊燕雯說，這給了她不小的壓力。因爲聖心瞳已經在一夜之間成爲了一個“公衆人物”。這時給他做手術已經不單單是幫助一個想整容的普通少年這麼簡單了。但是，經過考慮，楊燕雯還是實現了自己的諾言。
“這個孩子需要幫助，他以後的路還很長。”這是在整個採訪過程中楊燕雯說得最多的一句話。就在採訪的前一天，楊燕雯還和聖心瞳通了電話。她一直保持着和聖心瞳的聯繫。聖心瞳在上海準備手術的過程中，楊燕雯也給他講了很多成功的例子，希望聖心瞳能夠成熟起來，勇敢起來。“我不想讓他一輩子都背一個騙子的名聲。”楊燕雯最後的這句話像是對聖心瞳說的，但更像是對公衆、對媒體說的。
相比楊燕雯的做法，天津社科院的副研究員汪潔在聽說了聖心瞳的事之後表示了擔憂。
汪潔建議聖心瞳有時間能夠多跟心理諮詢師之類的人交流，這對他是有好處的。
成功之路在哪？
天津師範大學社會學院的院長賀寨平在聽說聖心瞳的事情之後說，人爲地炒作製造虛名是非理性的，這種不理性的時尚、模仿是網絡時代流行的泡沫的一部分，是網絡的負面影響。聖心瞳可能並不是通過網絡炒作，但是卻不能排除他這種炒作是來自於網絡的影響。如果羣起效仿，會帶來很多不必要的“泡沫”。但是這種泡沫並沒有產生什麼實際的意義。即便是有人利用這個出了名，也沒有將這種名氣轉化爲對自己有用的東西。“就像芙蓉姐姐，現在大多數人都知道她，但是她得到了什麼實際的利益嗎？”
賀寨平說，現在的中國社會有些太注重文憑了。一個好的社會是應該給平凡的人提供表現的機會。但是我們現在對於文憑低的人幾乎沒有提供好的工作，給一般人提供的機會也不是很多。人們除了那種固定的模式之外往往沒有別的選擇。“如果一個人想讓別人知道他有別的能力，但是他的社會關係網絡僅僅侷限於自己接觸的下層的人羣和社區，那他怎麼能表現自己？”
在言談中，賀寨平還告訴我，經過他的研究調查，他發現現在中國的年輕人普遍都很世故。“涉世未深就已經很世故，這是很可怕的。”賀寨平說，之所以出現這種現象就是因爲現在的社會網絡傳播的亞文化，父輩的觀念很早就被子輩所承襲。於是現在很年輕的人就知道現在的社會要靠關係，要走門路等等。這種觀念的承襲使得人的社會關係網絡更加侷限，這對於社會的發展是很不利的。
我們的社會鼓勵成功，卻並沒有給人們提供多少成功的手段，所以就難免出現越軌行爲。賀寨平說，“比如一個農民，他幾乎是沒有機會成功的，因爲他沒有條件。一天到晚種地打出來的糧食都不一定夠全家吃用，他還有時間去做別的嗎？”尤其是現在，我們社會主流提倡的成功的標準是很高的。動輒都要資產達到一個另人咋舌的天文數字。這就會使人們感到通過正常的手段很難有什麼希望。
對於聖心瞳應該如何去追求成功，賀寨平說：“年輕還是應該腳踏實地。現在擺在他面前的其實並不是無路可走。他小說寫得好，完全可以自己去投稿，總會有人賞識他的。”
汪潔說，我們現在的社會正處在轉形期，海量的信息和生活節奏的加快本來就容易使人的心理不能沉靜，再加上浮躁的心態，就很容易做出這種過激的行爲。
汪潔說，一是做出這種事的人出了名，本身得到了滿足。但是這最終卻會給他本人造成人格的扭曲。在以後的生活中難以適應正常的社會秩序。面對這種自己已經不能掌控的局面，很可能造成破罐子破摔的情況。這時候的人可能從此自閉起來，脫離社會遠離人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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