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裏召開一個案情通報會,到了縣裏,會議的精神卻演變成與案情無關的另一個版本。原來,案情通報會上,領導大人們“前仆後繼”讀白字:“他在看守所裏流下了懺悔的淚水”,變成了“千悔”的淚水;身陷囹圄變成了身陷“令吾”;“孤注一擲”說成了“孤注一鄭”;發人深省成爲深省(sheng)。
讀白字、寫錯字,在使用語言文字的過程中,其實是不可避免的,即使語言學家也不敢承諾他可以一生不讀白字不寫錯字。讀錯幾個字,並不是什麼大問題。但想想領導幹部在那些特別莊重的場合,大唸白字,有損其光輝形象,也有礙公衆對其文化程度的認定,不禁於心不安。一個字的正確讀音(寫法),領導幹部都不能得到正常提醒,領導幹部的不良嗜好、不法行爲,又有多少人敢於站出來說“不”呢?
先前認識一位縣處級領導,是從村幹部一步一步成長起來的那種,作風潑辣,文化水平不高(儘管現在拿到了一所知名大學的碩士文憑)。據說當年他把祕書手寫稿上“苦幹實幹加巧幹”一句念成了“苦幹實幹加23幹”,平時講話發言更是常常“白字迭出”,而且出其不意,一位同臺的官員好心提醒他,白字先生不以爲錯,反而對提醒者心存芥蒂,甚至上升到“不把本官看在眼裏”的政治高度――哀其無術,悲其無知!
強勢人羣向來容不得別人爲其指錯糾正,哪怕是一個錯別字。讀小學的時候,自然課老師把“魚腮”讀成“魚思”,一個調皮的同學站起來認真地糾正說,應該讀“魚腮(sai)”。哪知老師勃然大怒:上課不要隨便講話!全班同學頓時噤若寒蟬。其實,老師的“怒”不在於學生“隨便講話”,不在於“魚腮”怎麼個讀法,而在於學生公然對身爲人師的他進行讀音糾正,觸及了他自尊的底線。
古時候,兩個人爲《水滸傳》中的好漢黑旋風姓甚名誰爭論得不可開交,一個說叫李逵,一個說叫李達(“達”的繁體爲“達”,與“逵”相似),誰也說服不了誰,最後爭到一個權威那裏,並以20塊錢賭輸贏。權威聽明來意,說:好漢就叫李達!那個認爲該叫李逵的人大惑不解:明明該叫李逵啊!人家都說是李逵啊!權威附在他的耳邊低語道:你不過損失了20塊錢,而那小子從此認定好漢就叫“李達”,他不是要丟一輩子醜嗎?!
人非聖賢,孰能無過,知錯即改,大丈夫也。不過,如果聽衆知道你錯了,卻沒有人願意或是不敢於告訴你正確的讀音,至少說明你的工作作風已經不那麼平易近人。如果人家告訴你正確的讀音,你卻想象成是笑話你,是看不起你、不尊重你,那你可是徹底地丟醜了。如果一個人閉目塞聽,容不得異己之見,非以爲自己所說的就是真理,那就不僅僅是丟醜,而是莫大的悲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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