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黃金輝原億霖木業集團國企分公司總經理
趙鵬運原億霖木業集團總裁
曹清堯國家林業總局新聞發言人
操作過程
CCTV《新聞調查》5月23日播出《揭祕億霖神話》，以下是節目內容。
演播室：一個商人,利用新生的託管造林業,在刑滿釋放後的短短2年時間內,從全國各地共22000多人手裏騙取了16.8億元人民幣,並一手製造了5個千萬富翁、18個百萬富翁——這是怎樣一個制着怎樣一家公司？他們以怎樣的手段，謀取了巨大利益？新聞調查即將爲您揭開謎底。
同期：葛優廣告資料
解說：2004年，一則億霖木業的形象廣告走進觀衆的視線,退休教師何建秀，也因此注意到了億霖木業刊登在報紙上的招聘廣告。
記者：當時您看到那個招聘廣告，廣告上是哪一條，寫得讓您動心了？
何建秀：高薪誠聘。
解說：爲了讓兒子早一天買上房，退休後的何建秀一直希望找份工作幹，她撥通億霖公司的電話，希望應聘洽談師這一崗位，一位業務員熱情地邀請她去公司所在的金融街國企大廈面試.在億霖木業公司，何建秀第一次聽到託管造林這個詞，所謂託管造林指的是，造林公司將承包或收購的林地賣給投資人，再接受投資人的委託對林地進行管護，等林木長成後，雙方再進行利益分配，而億霖木業是這個行業的龍頭老大。
何建秀：他說咱們先聽講課，然後教你們怎麼做洽談師。
記者：這種課上了多久？
何建秀：每天都得上。
記者：您跟他們說我想做洽談師，他們怎麼講？
何建秀：現在公司有一部分地，這地都是賣給內部職工的，你買完以後，你就可以被吸收爲洽談師。
解說：何建秀還被告知，億霖木業銷售的全是速生豐產林，林木7年後保證成材見效益，每畝地的淨收入可達到六七千元。買的地越多，好處越大。
記者：他說你如果買地多，都不用考試，你就是這兒的經理了，當經理能多掙嗎？它的誘惑是什麼？
何建秀：它的誘惑就是底薪5000元，我就是非常想多掙一點。
記者：如果說不買的話，在這個公司會怎麼樣？
何建秀：他也不愛理你，也不跟你談這些方面的事，你就在旁邊聽着吧，不斷地聽講課吧，基本上後來都買了，沒有不買的。
記者：爲什麼？
何建秀：你買了又可以有份工作，這地又優惠給你，你這不是也挺佔便宜的嘛。
解說：按照公司要求，要當經理必須買夠150畝林地，按每畝地售價2600元來算,何建秀需要近40萬元。從參加工作到現在，何建秀所有的積蓄只有10萬元，於是她悄悄取走了兒女的20萬元,又把老母親的10萬元養老費借了出來。東拼西湊交完款後，何建秀卻等來一個讓她意外的消息。
何建秀：我呢說夠150畝了可以當經理了，但是他們說您最好別在這兒當經理，您這已經60歲了，這麼大歲數，早來晚走的，您受得了嗎？連我們都有時候吃不消。
記者：您覺得他只是給您了一個建議，還是堅定地不想要您了？
何建秀：堅定地。
記者：您簽了合同之後的第幾天，告訴您不能當經理了？
何建秀：簽了合同的第二天就說了。
解說:這突來的變故，不禁讓何建秀對重金購買的林地也擔心起來。由於40萬購林款事關全家人的命脈，2005年夏天，64歲的何建秀瞞着家人獨自去內蒙古自治區通遼市考察了林地。
記者：您去之前想象着自己家這塊地，如果正常的話應該是什麼樣子？
何建秀：我認爲就是一大片森林，哪怕不是森林的話，也都是挺細的那些小樹，一大片。
記者：等您去了看到的是什麼景象？
何建秀：到那兒一看，當時的地就是筷子那麼粗，說小指頭這麼粗都達不到，高矮呢就是一尺多。
解說：這是何建秀請人拍下的錄象資料。讓何建秀震驚的是，她在億霖木業買的150畝林地全部都是這樣。
何建秀：這邊全是死樹，沒有活的，再看看這些草，比樹都高好多，草比樹高。
記者：當初要是在買地之前，就去內蒙看看這個地的情況，這不就放心了嗎？
何建秀：當時我們確實都要求去地裏看，他說正冷呢，到那邊你們老人也受不了，等開春了吧，公司出錢帶你們去看去，等到開春以後再一問，說再往後推吧公司太忙。
解說：從通遼回來後何建秀向北京市公安局報了案,公安人員立即趕赴通遼進行調查，得出了這些林地根本無法在7年後實現高額回報的結論。隨着前來報案的投資人的增多和調查工作的深入，一個涉案金額達16億元的驚天傳銷騙局浮出水面。
隔斷
解說：調查工作剛開始時，公安人員發現:認清億霖木業的真面目，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辦案民警：實事求是講，對它的認識是需要一個過程的，不是說我們也好，或者說相關部門也好，一開始就能認識到，它是這麼一個傳銷犯罪的本質的，我們也是通過，就像剝繭一樣，一層一層下去，這樣我們才發現了，它的最終實質是什麼。
解說：公安人員決定從分析組織結構和經營方式入手，進行調查。他們發現，億霖木業是一個龐大的集團公司，其組織架構非常符合傳銷組織的特徵，最高層是集團總部，總部以下在全國5個省市共設有7家銷售分公司,而何建秀購買林地的國企分公司，只是其中的一家。
辦案民警：銷售分公司之下，還有四級傳銷人員，從高到低依次爲銷售部長，銷售經理、銷售主管、銷售代表。
解說：億霖集團規定：銷售代表自購或者介紹他人購買30畝林地，可以升爲主管；主管直接銷售200畝或者帶領銷售代表累計銷售500畝林地，可以升爲經理。爲了能夠晉級，各級銷售人員的工作重心都是：增加自己和團隊的銷售額。億霖國企分公司三部部長黃金輝升任公司總經理後，曾帶領員工完成了數億元人民幣的銷售額。
記者：我覺得擴大銷售額，對一個企業來講，這是一個首先的追尋目標吧？你是怎麼帶領你的部下，使國企公司的營業額，達到這個數字的？
黃金輝：原先的基礎，在我們前任老總，它的原先基礎就已經打得很好了。
記者：基礎指的是哪些指標、哪些因素？
黃金輝：因爲那時候，億霖已經在北京市場，已經達到一定的宣傳面了。
記者：你剛纔說的基礎，指的是龐大的客戶羣嗎？
黃金輝：對。
解說：那麼黃金輝領導的億霖國企分公司，是通過怎樣的手段吸引大量客戶並從他們那裏賺取了數億元人民幣呢？
邱寶昌：銷售額的增加一個重要的因素，就在於說你的下線隊伍，是否足夠龐大，如果你的隊伍比較龐大，那你的銷售額是一定會增長的，通過我們工作中發現，億霖集團各級銷售人員，都是在拼命地拉自己的隊伍，擴大自己的隊伍，它的發展它是金字塔式的，就相當於原子彈爆炸，你看一個人發展兩個，兩個人發展四個，單個看一個很少，這樣一下子發展下去，非常迅速。
我們通過對大量羣衆的走訪，對億霖集團它這種銷售模式，我們獲取了一些初步的資料，就是通過證人證言，能夠證明它的銷售模式。
記者：有傳銷的嫌疑，他們對於公安機關的偵察沒有防備嗎？
辦案民警：他們已經有所警覺，他們已經有外逃的跡象，而且資金也有轉移的跡象，如果我們不馬上採取措施的話，可能事情到最後，可能沒法控制整個局面。
解說： 2006年6月1日,北京市公安局對億霖集團的9名高層管理人員緊急採取了強制措施，億霖集團真正的掌控人趙鵬運，也正式走進了公衆的視野。趙鵬運,遼寧省瀋陽市人，1994年開始做傳銷，2002年曾因非法經營罪被判刑1年10個月；2004年出獄後，趙鵬運創辦了億霖木業，再次利用傳銷手段爲自己積累財富。那麼，億霖木業成立兩年時間內，各級銷售、管理人員以及趙鵬運的收入到底有多少呢？
隔斷：
解說：進入億霖木業工作後，各級銷售人員的利潤分配方式是怎樣的呢？
別讓他打電話，把電話拿出來
記者：那你們招聘來的基層的銷售代表，進了公司有沒有勞動合同呢？
黃金輝：沒有勞動合同。
記者：你們有沒有基本的固定的工資？
黃金輝：我們沒有基本上固定的工資。
能不能讓他把手銬拿下來？
不行
解說：進入億霖木業工作後，各級銷售人員的利潤分配方式是怎樣的呢？
記者：一個人進了公司之後，他怎麼才能保證自己的收入？
黃金輝:那就靠銷售吧，靠銷售，他銷售得多他掙得就多，因爲全是按照業績提成，比如業務員你賣1畝林地，你有多少錢的提成，領導他的人也有提成。
解說：億霖集團的銷售人員是這樣提成的：以銷售代表爲例，他每銷售1畝林地，除自己獲取一百元提成外，其上線的主管、經理、部長，都可以提成100元。
記者：上級的領導都是這麼來提錢的？
黃金輝:對，比如賣100畝，我們部長應該能提到，就是說10000塊錢。
談永：這個薪資制度不能說明什麼問題，因爲很多領域都是這樣的薪資制度，包括保險領域都是這樣拿錢的。
記者：一些銷售公司，或者是一些保險公司，他們的下級工作，上線也是要提成的，億霖公司的這個薪資設計，和它們這些公司有什麼區別嗎？
雷建新：像傳銷都是多層次計酬，就是團隊計酬，那麼像其它的一些公司，因爲作爲銷售它可能是需要獲取一些提成，而不會是說，你的下級做出一個什麼工作，你就和下級拿到一樣多的錢，那麼你有10個下級，你相當於就拿10份這樣的錢。
記者：你當三部的部長的時候，三部有多少個經理？
談永：五六個吧。
記者：它底下的團隊有多大有多少人？
談永：有的5個人，有的10個人，有的20個人。
解說：如果團隊中的銷售代表每人賣掉1畝地提成100元，作爲部長的黃金輝最低可以提成2500元。
記者：我們分析它這個薪資設計的制度，可以看出來利潤分配有什麼特點？
傳銷隊伍是一個金字塔，那麼作爲它的各階層的對應，就是他們獲取的提成收入，是一個倒金字塔，就是說塔尖的人是獲利最多的，下面的人總量大，但是獲利反而少。
記者：我們可不可以這麼說，當初的這個薪資制度就是爲了，億霖公司的部長以上的，這些管理人員所設計的？
真正獲利的是這些組織者，經營者和他這些骨幹，從部長以下這些經理、主管、銷售代表提成是很少的。
解說：拿曾經在億霖國企分公司做經理的談永來說，他花16萬元購置了40畝林地後，提成所得卻只有一萬多元，這其中還有4000元是從他自己的購林款中提取的。爲了讓這種倒金字塔式的利潤分配製度實現目的，億霖公司在高層管理人員的人事安排上也有精心的設計。
記者：在這個金字塔的這種形狀當中，能夠成爲部長的佔多大比例？
趙鵬運：部長那塊兒沒有晉升的級別標準。部長來講一般都是任命的？
記者：任命？
趙鵬運：對。
記者：你是怎麼由部長升到國企公司的總經理這個位置上去的？
黃金輝：我不是說是升上去的。因爲咱們公司，包括對部長也沒有業績要求。
記者：那沒有業績要求的話，任何人都可以當部長，爲什麼偏偏選中了你呢？
黃金輝：我們在部門當中做得還是比較好的，在人員管理上，就是說沒有出現什麼差錯，也沒有給公司找什麼麻煩，也就是綜合全面來講，我們還是比較優秀的，所以說，找我當這個公司的業務老總。
解說：億霖木業爲什麼這樣設計人事任免制度呢？原來，包括黃金輝在內的高層管理人員，都和億霖木業的掌控人趙鵬運有過多年合作。2004年，正是他們中的一部分人利用去監獄探望趙鵬運的機會，向他傳達了託管造林的信息。
記者：你怎麼看待自己手底下的這幫人？
趙鵬運：我認爲是人才。
記者：他們在你們整個億霖公司，億霖集團的發展壯大過程中，起到了什麼樣的作用？
趙鵬運：銷售方面起到很大作用。
記者：這幫人在億霖集團的，中高層管理人員當中，佔多大比例？
趙鵬運：百分之百。
解說：趙代紅，趙鵬運的姐姐，中國最早的傳銷組織者之一，2004年，她幫助弟弟趙鵬運創辦了億霖木業，並擔任了億霖木業的法人代表。
記者：這個銷售團隊，據說是你當年搞傳銷的時候的餘衆，你的原班人嗎？
趙代紅：對。就是它是一個很特殊的團體，你沒有這樣的威望，根本組織不起來，他們不會聽你的，因爲你不懂。
解說：億霖木業創辦後不久，趙鵬運另外找人取代了擔任法人代表的趙代紅。
記者：你跟趙鵬運的關係不大好？
趙代紅：對。
記者：你現在對他心裏頭還是特別恨？
趙代紅：既不恨也不愛，麻木了。
記者：他爲什麼對自己的親姐姐這樣？
趙代紅：爲什麼，我認爲就是因爲錢，可能是這兒的錢太多了，不想讓我介入唄，因爲錢全都變了，全都向他那邊倒了，我聽說一個老總一年都掙一千多萬、兩千萬呢。
解說：北京市公安局的調查證明，整個億霖集團提成在千萬元以上的高層管理人員有5人，提成在百萬以上的有18人，這些錢中有相當一部分，已經被用作他們的個人消費。
2005年11月正式施行的《禁止傳銷條例》規定：經營者以下線的銷售業績爲依據計算和給付上線報酬牟取非法利益的，屬於傳銷行爲。在其銷售鏈條和計酬方式被公安人員完全掌握的情況下，2006年12月1日，趙鵬運、趙代紅、黃金輝等9人被正式以非法經營罪批准逮捕.隨後，又有36名中高層管理人員被採取了強制措施。
記者：億霖公司區別於一般傳銷的這個特點是什麼？
邱寶昌：一般的傳銷都是隱蔽的非公開的，而億霖的傳銷是大張旗鼓的，廣而告之的。
記者：在1998年國家開始限制傳銷，這個你也應該瞭解是吧？
趙鵬運：是。
記者：爲什麼這一次，搞這個林業託管的時候會公開化地、很大規模地、很明朗地去做這個事。
趙鵬運：我個人認爲它不是傳銷，所以就去做。
辦案民警：我們不這麼認爲，根據我們偵查獲取的證據表明，他們在一開始就是處心積慮地要組織傳銷，而他對於金錢的這種慾望，和這種貪婪，也決定了他不太可能去像一個人正常地去爲自己的一個目標去奮鬥，去合法地開展一些經營活動，他要獲取一些高額的回報，那麼作爲他來講，他能夠實現的手段或者方式，就是傳銷。
記者：你對財富是怎麼看的？
趙鵬運：事業做到一定程度的時候，我想任何一個商人，他可能想的，還是有一定的社會責任感吧，不見得就是說，非得掉到錢眼兒裏。
記者：你覺得自己不是這樣的？
趙鵬運：我自己內心是不這樣的。
趙代紅：如果說我們兩個人相比的話，他會比我更愛錢。
串場1：在金字塔式的傳銷體系中，身埋塔底的那些人被激發出的“成功”欲求，永遠無法滿足，只有極少數接近塔尖的人，才能一夜暴富。從2004年9月到2006年6月，億霖集團的非法經營總額共有16點8億元人民幣，而作爲銷售人員提成費用的4點5億元，只佔經營總額的25%，那麼另外75%共計12點3億元人民幣的購林款,到底去了哪裏了呢？
隔斷：
記者：還有75%呢？
趙鵬運：75%就是剛纔說的林地，還有維護，還有公司一些運營開銷。
記者：全部用於林地、管護、運營開銷嗎？你自己和高管從中能夠提多少？
趙鵬運：我們高管都是行政人員開支，沒有什麼提成。
記者：那你們的收入是怎麼來的呢？
趙鵬運：個人，我們沒有什麼收入。
記者：你們沒有什麼收入？
趙鵬運：是。
解說：作爲億霖集團真正的控制人，趙鵬運的收入情況到底如何？在對購林款交款方式的調查中，記者發現了這樣一個祕密.
記者：這個錢打到銀行了，打到哪個賬戶上了，您注意了沒有？
何建秀：打到他們當中的一個，會計經理的賬上。
張清平：我把銀行的取款，都存在活期存摺上面，然後從活期存摺到銀行去，轉到趙鵬運的活期存摺上面，我就說這個爲什麼，他說這個公司，本來就是私人的公司嘛，趙鵬運是我們的老總。
記者：爲什麼會打到，你們集團公司個人的戶上，而不是打到公司的戶上？
黃金輝：如果打到一個公司賬面上，三天能反映上來，就是體現在我們公司的賬面上，那麼這個客戶當天交完款了，如果說人家沒簽上合同，把錢打到我們公司賬面上，人傢什麼證據都沒有，人家也不願意的，就是億霖集團的資金，存到單位賬戶和個人賬戶，沒有根本的區別。
記者：把現金存到自己單位的賬戶上，這個是馬上可以確認的，你覺得你們公司的這種做法合理嗎？
黃金輝：我認爲它這個是方便客戶，也是方便公司。
雷建新：他逃避了監管，你很難發現，他這裏面隱藏的種種問題，這裏面爲他進行一些經濟犯罪活動提供了方便之門，因爲個人賬戶，他的期限是可以不受限制的，而現金對經濟犯罪分子來講是非常重要的，因爲它是最不容易被監管的。
解說：總計12億多的購林款，在進入個人帳戶後，完全由趙鵬運隨意支配。而事實上，按照億霖木業和投資人共同簽署的《管護合同》的規定，這些錢中有3億元，應該用於林地管護。
辦案民警：億霖集團在每畝林地一般是收500到800元不等的管護費，800元居多，這樣的話他累計收取了是3個多億的管護費，他是應該把這些管護費放到銀行的監管賬戶上，但事實上通過我們偵察工作調查我們發現，億霖集團這3.2億，3個多億的管護費，只有1000多萬被實際用於管護其它的管護費，根本就沒有放到監管賬戶上。
解說：與普通樹種相比，速生豐產林有生長週期短、經濟效益強的優點，但是林木生長同樣要受管理水平的制約。而管護資金被挪作它用，使得億霖集團在全國各地所售的42萬畝林地，大都失去了良好的管護，林地質量大受影響。
記者：爲什麼不把這個管護做好呢？
趙鵬運：林地這塊，第一不是很專長，第二沒有遇到那麼強的管護人員。
記者：那麼1畝地他交800塊錢，或500塊錢的管護費，爲什麼不爲他們找比較好的管護公司和管護人員呢？
趙鵬運：我們也是一直在找這方面的人。
解說：事實上，億霖木業在創辦初期曾經短暫聘請過林業專家陳章水做顧問，陳章水還對其林地質量做過調查。
記者：您當時去做調查，是去哪些地方做調查？
陳章水：到山上去調查去，到林子裏去調查，帶着儀器看看園林怎麼樣，看看樹高怎麼樣，看看直徑怎麼樣，根據我的，用這個微電腦，當場就給它算出來，蓄積量是多少，材積數是多少，一看就看出來，你這不對，當場就跟你說這不對，不能欺騙人家。要不然你自己倒黴，客戶也倒黴。
記者：現在被您言中了？
陳章水：必定是言中了嘛，必然是這樣的嘛。
趙鵬運：我們確實在林地維護方面，有些脫節，企業發展得確實有點太快了。
解說：億霖木業之所以發展迅速，是因爲他們精心設計有一套嚴格吸引、控制投資人的程序。這是怎樣一套程序呢？
隔斷：
解說：億霖公司是利用怎樣一套程序吸引控制投資人的呢？記者就何建秀進億霖公司的事進行了調查。
記者：她當初是看了你們的招聘廣告到的億霖公司，是想來做經理，結果進來之後不久，你們告訴她，讓她買林地，這到底是爲什麼？
黃金輝：因爲畢竟這裏有佣金，是吧，個別員工他的自己的目的，不代表全公司的一個宗旨。記者：你怎麼理解他的這個宗旨？
黃金輝：他的這個用意，可能爲了他自己賺錢吧。
記者：可是爲什麼她買了地之後，你們卻不讓她當經理了？
黃金輝：她不適合做我們億霖的員工，她買地了不代表，她就能定爲我們公司的經理，我們必須要考覈能力的，因爲你要對這企業負責任。
記者：你們既然要考覈能力，爲什麼還要讓她花40萬買林地？
黃金輝：那是我們員工的問題，不是說我的問題。
記者：到底是招聘工作人員，還是招商？
黃金輝：招聘也有招商也有。
記者：這個是一個新生的行業的一種新生的做法嗎？
談永：不管黑貓白貓，抓到老鼠就是好貓。
記者：你覺得億霖公司可以不擇手段嗎？
談永：不叫不擇手段，而是隻是用哪種方法比較合適。
記者：如果億霖不打着招聘廣告的這個幌子，你覺得會有多少人來投資呢？數額會不會減少？
談永：肯定下降很多。
解說：持續發佈招聘廣告，以招聘爲名招商，讓像何建秀一樣找工作的人，大量涌進億霖公司。接下來，就是一步步說服他們掏錢買林地。
谷顏：剛進到公司的客戶，基本上我們是通過項目發佈會來做一個介紹，主要就是從國家的環境發展開始講起，講未來的林業市場的需要需求，然後一點點地再引申到我們公司現在從事的這個項目，然後再進行投資收益預算的分析，如果投資這個項目的話，客戶會賺到多少錢。
記者：跟他們介紹的時候，你自己相信嗎？
谷顏：相信。
記者：你的相信是建立在怎樣的一個基礎上的，你做過調查嗎？
谷顏：因爲保障太全了，它的保障太多了。
解說：2003年出臺的《加快林業發展的決定》，也就是中央9號文件指出：放手發展非公有制林業，凡是有能力的個人、集體都可參與林業開發.億霖公司利用中央文件做幌子,投資人往往就放鬆了警惕。億霖公司內部把這個培訓過程叫作洗腦，也叫化療。
記者：是不是所有進入億霖的這些客戶，億霖公司都會下大功夫來培養？
辦案民警：他們也是有針對性，比如說他們會把客戶，分成ABCD四類，比如說A類客戶，就是他們認可的好人苗兒。
記者：這種人苗兒的標準是什麼？
就是說經濟實力強，心態好，對投資林業很有興趣。
解說：如果被選出的客戶，還是不願意購買林地，億霖木業將拿出怎樣的招數呢？
辦案民警：聽課的過程中他們要全程陪同，在聽課的間隙，還要給你交流聽課的感想、心得，問你對這件事情怎麼看，隨時瞭解你的動態，不斷地揉來揉去，然後給你加溫，讓你最終認同他的觀點，來購買林地，他們內部把這類工作叫作翻餅、烙餅。他們爲了防止感染，他們會想出種種藉口來，不讓你跟家裏人講。
何建秀：億霖那些經理說，你們千萬不要跟兒子、閨女商量，你們要商量了，肯定你們就得不了這麼大的收益了，就不讓你們買了。
解說：除了按要求對家人封鎖消息外，已經購林的投資人還必須遵守這樣一個特殊規定。
張清平：進去就失去自由了，你只要到了他這個房間裏以後，不許你跟任何人講話，我說憑什麼呢，你們這裏是白公(館)啊，你們怎麼就比，電視劇《紅巖》裏頭還厲害呀。
何建秀：跟比如說同時聽課的人，一塊去廁所，絕對不讓。就得一個人一個人的還得他陪着，送你上廁所。
辦案民警：從你進門一刻起，到你離開這個門、上車，都會有人陪同，甚至你上廁所都會有人全程陪同，那麼億霖集團內部，把這個措施叫作防止傳染。
記者：爲什麼？
辦案民警：因爲一個投資者，可能對這個事情有一個疑問，那麼另外一個投資者，他看問題可能是另外一個角度，那麼兩三個人碰到一塊兒的話，大家的疑問都各不相同，互相提出來，那麼可能對這個事情的質疑，就會導致他們作出決定，不購買林地。
解說：由於這樣的精心設計，像何建秀這樣前來找工作的人，就一步一步成了億霖公司的投資人。北京市公安局的調查表明，通過億霖木業購買林地的投資人一共有22000多人，他們中的大多數人都是中老年人。
記者：他們爲什麼把工作的目標，鎖定在這一部分人身上？
辦案民警：首先這些人有錢，工作這麼多年，手裏或多或少都有些積蓄，第二個可以講他有閒，也就是說這些人退休在家，基本上沒有太多的事情可做，而且他們非常想再有一個地方
能讓自己去工作，去發揮自己的一些餘熱，第三個他們有人脈，一有人脈，你就具備向下再傳的這種條件，中老年人應該說是一個經濟犯罪的易受侵害羣體，作爲億霖選擇這些中老年人，來作爲他們傳銷的對象，也是經過認真分析和研究的。
解說：瞞着家人拿出所有積蓄購買林地的何建秀，正爲家庭關係和未來的生計而擔憂。因爲不久前，她買林地的事不小心被老伴兒知道了。
記者：他第一次聽到這個消息怎麼反應？
何建秀：打起來了唄，動手打，他有心臟病，一提就激動，一激動就得上醫院，那回上醫院，一氣兒花了好幾千。
張清平：億霖公司在這裏買地的人，有很多人他家裏是不知道的，如果說一旦公開的話，這些人有家庭破裂的危險。
記者：億霖的這個事對您的命運產生了怎樣的影響？
何建秀：簡直是一個，我覺得沒準兒，還得減少我的壽命呢，因爲我一直挺樂觀的，就從那以後特別抑鬱，天天的，經常是睡不着覺，而且老是前怕狼後怕虎的，恐怕這個知道那個知道的。
記者：你怎麼看趙鵬運的這種經營，給老百姓帶來的危害？
趙代紅：無法彌補的損失，你知道兩萬多人代表什麼嗎？這是多少個家庭，多少人的血汗錢？如果真的是我弟弟騙的，我有什麼臉活着？這個億霖公司是原來我組織的，給他的一個希望，希望他從監獄出來，不是那種就覺得做人很失敗，什麼都沒有了。
谷顏：我覺得如果但凡它的經營者，有那麼一點點的責任心，有那麼一點點的良知，他不會讓所有這麼多人爲之而，我們這羣人可能會成爲了他們的幫兇。
黃金輝：我無所謂，我現在進這裏來，我應該受到懲罰，我們都認爲趙鵬運，能把這個公司經營好，對他寄予希望，所以我們纔給他去做事的。
趙鵬運：這件事情應該說由我造成的，對他們而言，他們沒有什麼責任，從監獄出來，兩年多又進來了，覺得很迷茫，如果我這件事情，確實給這些林業客戶造成損失的話，我認爲我在內心裏，我會非常地痛苦或者懺悔。
記者：你會懺悔嗎？
趙鵬運：我一直在懺悔。
趙代紅：我覺得作爲姐姐，我的責任是沒有給他帶一條好路，如果他沒有學會做傳銷，就不會有變相傳銷產生，也不會有各種各樣的問題產生，真是如果有一天，我能活着出去，我願意替我弟弟償還這些損失。
解說：在億霖傳銷真相被揭開之後，社會上很多人進行了反思，爲什麼在短短兩年時間內會有這麼多投資人上當呢？
張清平：主要的原因是我們不懂法，不瞭解這個行業的具體情況，只是聽他們宣傳就相信了，當時自己也沒有經歷腦瓜，沒有警惕性，上當受騙。
記者：也許有人會有一種說法，說你們現在被騙是因爲當初貪財？
張清平：我們絕對不是貪財，就是出來一個造林公司，以爲它代表國家造林呢。
陳章水：“9號文件”是2003年出臺的，中共中央國務院頒發的，在這裏面談到，私人企業可以搞林業，這一條我認爲，大家也這麼認爲，是我們林業在所有制上，在這個產權方面是跨了一大步，這樣的話對林業的開放，對林業的建設前景，能夠起到很大作用，可(億霖公司)做的裏面花樣很多，說得嚴重一點是，鑽了“9號文件”的空子，玷污了這個政策。
記者：我們注意到，在億霖公司的宣傳套路上，殺傷力最大的一招就是說，我們有國家政策的保障，您怎麼看億霖公司的這種做法？
曹清堯：國家政策是鼓勵各種社會主體，包括個人來投資植樹造林，但是不是說，號召大家去從事一些，通過傳銷的方式去造林。億霖木業抓住老百姓，特別是我們城市中間，一些老年同志投資的一種心理，利用了這個中間的一些老百姓，對政策的一些不是很瞭解，利用兩頭不見面信息不對稱這麼一個缺陷，去騙取老百姓的信任。
解說：中央9號文件鼓勵合作造林，而億霖木業以託管造林爲名造林、售林的做法，卻是國家不允許的。
曹清堯：託管造林和合作造林是兩個完全不同的概念，合作造林是你有這個實力，大家以一種形式去投資造林，託管造林是利用信息不對稱兩頭不見面這種中間的空襲來騙取老百姓。利用層層加碼傳銷的方式，來非法集資的行爲。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