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開大學社會心理學系教授管健在最新一期的《人民論壇》上撰文分析中國的“飯局社交”現象。文章說,當關系網、社會資源、人脈被看得越來越重要,當餐桌文化不斷興起,飯局和社交的一拍即合就成爲了目前國人社交最普遍的方式。飯局已經不是簡單的解決溫飽而已的一次進餐活動,其中包括了各種各樣的目的和功能。
飯局何以與社交聯姻
文章認爲,在中國,飯局之所以和社交有着緊密的聯繫,根本是在於中國的獨特文化和文化心理。中國人歷來重視熟人關係的搭建和溝通,一方面熟人關係是一種工具主義傾向,從中可以獲得更多的信息與利益,另外它也可以爲個人內心提供安全的社會支持。所以,即使在法制社會和規範社會的今天,中國的生活領域和工作領域的界限仍然是不明朗的,這使得熟人社會中的憑藉關係和門路與法制社會憑藉規範與約束而形成的界限與區別顯得十分模糊,人們常常在制度化的社會中依然運行個人的關係理論,憑藉熟人關係而開展下一步的業務工作。這樣,在社會生活中,許多由專業領域和正式組織領域中產生的原則和制度有一部分被熟人社會中的關係網所戰勝,這種強化力量使得工作和吃飯變成了更爲緊密的連續體,使得“飯局”變得越來越重要。通過“飯局”可以不斷延伸關係的網絡,可以獲得新關係,鞏固老關係。
文章還分析了爲什麼“飯局”能成爲最普遍社交方式的原因。文章說,“吃”是人類最大的“公約數”,其他活動人們的普遍認同性要小得多,有的人愛看戲,有的人愛聽歌,有的愛旅遊,有的愛運動,所謂衆口難調,但事實是,每個人都要“吃”,所以在這一點上人類是沒有差異的。而且這種活動還不怕重複,每天都有此需要,今天完成明天還可以繼續,今日的需要滿足後明日的需求仍然會出現。另外,從互動性上考慮,關係的達成需要高交往性,而“飯局”恰恰滿足了這一需求,觥籌交錯之間傳達了情誼,溝通了思想。飯桌的氛圍是相對輕鬆的,人們可以聊及的話題又無所不包,言語間的你來我往常常能在最短暫時間內相互瞭解和彼此熟識。此外,在酒精這種催化劑的作用下,人能很快進入忘我的狀態,從陌生到熟識,從熟識到親密,一系列助推器的協助使得吃飯日益成爲了工作的第二場所。
五花八門的中國式“飯局社交”
文章指出,人們在“飯局社交”中相互聯繫、互通信息,形成飯桌上的“熟人同盟”,所以纔有了“一切情誼盡在酒中”、“酒逢知己千杯少”等耳熟能詳的表達。但是,飯局文化也帶來了一些負效應,比如鋪張浪費的“吃文化”、“疲於奔命的趕飯局”、“沒完沒了的應酬”等就成爲很多人的一大煩惱,也使很多人因爲“飯局社交”問題而患上社交疲勞症。
文章列舉了各式各樣的“吃請”一族:爲了利益“攢”飯局者。這部分人大都爲了某些或是個人的或是自己所屬羣體的利益而有事相求於他人,交換過程中以飯局交換情誼和利益;
爲了感情“拉”飯局者。這類人蔘與的飯局大都是感情聯絡式,其中不妨一些單純訴說情感式的交流,如同學聚會等,但更多的是通過某些感情的聯絡而發現更多的人脈資源,爲了今後的利益而提前儲備足夠的社會資本;
被動無奈“陪”飯局者。這類人受飯局所累,其中一類是單位的負責接待的員工,每日的工作就是接待和迎來送往,有談生意的,有檢查的,有督導的,反正全部是高接遠迎的,爲了個人的職位,爲了企業的發展,不得不處處陪飯局;另一類人則屬於“拉”和“攢”飯局的目標者,即那些手中有權、有錢或有資源的一部分人,他們成爲“飯局”中的座上客,鋪天蓋地的飯局躲都躲不開,頂着工作餐的帽子也常常不醉不歸,不但弄得身體上消受不了,身心也格外疲憊;
爲了信息而“找”飯局者。這類人在社會生活中多少有些信息焦慮傾向,一旦失去和他人溝通的機會便感覺受冷落,一旦失去很多信息就感到被排斥,所以積極參與飯局,只要自己不買單,這樣的飯局何樂不爲。這類“找”飯局的人信奉的是通過飯局可以獲得新信息,瞭解新情況,認識新朋友,發展人際關係新空間。
文章最後指出,在這場“工作變吃飯”的大潮中,沒有多少人可以抵擋和改變。在一個充滿陌生人的社會中,人們千方百計的迅速連接和擴張自己的”熟人社會“關係,這本身有其文化的底蘊和心理的民俗性,但在現代化進程中,“飯局社交”也一定會發展和變化,一定會朝着更文明、更健康的方式前進,必然會在人們反覆的實踐中“去其糟粕留其精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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