媒體思想之何三畏專欄
當全社會都在痛說山西黑磚窯事件的時候,事件的受害者——“黑窯奴”卻不見了蹤影。如果不出以往的經驗,黑磚窯事件最後無非“止於當止”:公衆在媒體和網絡上表現一次良心,有關方面展現一次“關心民工”並“嚴厲執法”的形象,然後“壞事變好事”,收場大吉,而公衆的注意力也不得不轉移了——社會熱點太多,“亮點”也太多,不可能久久注視着“黑磚窯的黑點”。
那麼,“黑窯奴”哪裏去了?他們有的掙脫大門就跑得無影無蹤了,有的“來不及跑”,領到當地政府派發的“慰問品”以後,也跑了。關於這一點,我特別能理解!大多數農民工在傷害面前的自救辦法就是逃跑。他們甚至不需要區分傷害來自何方。我想許多“黑窯奴”現在都不知道社會發生了什麼,人們在議論什麼呢。
“黑磚窯”成爲中國的一個關鍵詞後,我再一次給我的朋友朱文光打了電話。朱文光可能是除了黑窯主和當地與之勾結的個別公務員以外,最瞭解事件真相的人。他長期致力於在全中國解救民間受困人員,人稱“中江佐羅”(他的故鄉四川中江)或“獨行俠”。這些外號是很可怕的,標誌着他做的事情,具有一種中世紀似的古典正義的性質。從前採訪他,聽他的故事就特別讓人傷心和氣餒。在他的層面,求得法律正義太難了,他等不及法律和正義的光臨,所以做出“佐羅”和“獨行俠”之類事情來。
朱文光講了他成功解救“黑窯奴”的故事。其情節既配得上他來自中世紀的外號,也說明了什麼叫“無法無天”:在工地外蹲守——出其不意地抓住救助對象塞進車裏——爲避黑磚窯的打手,不敢上高速公路,反而拐進村裏,換車牌號,播放車載音樂裝悠閒——打手車居然真的敢沿高速公路追去……而故事卻發生在河南,不是目前的新聞焦點山西洪洞。朱文光相信,類似的事件也不止發生在山西、河南。而長期以來,不是沒有人逃跑成功,但他們不敢到當地報案,回到家鄉舉報當然更沒用——得不到法律救濟。農民工也基本上沒有想過告狀!
朱文光給我的啓發是,首先,考慮黑磚窯事件,“眼界”要寬一點,把它當成一個孤立事件來看是不符合現實的(現在全國總工會正在全國範圍普查農民的勞動狀況,會是什麼結果,還要等一等)。如果朱文光的判斷是真的,那麼,接着的問題是,如何解全國黑工於倒懸?如何追究相關部門的瀆職責任及參與犯罪者的刑事責任?也將是中國的社會正義和法治水平的大事。
無疑,表率的機會選中了洪洞縣。讓在洪洞受侵害的黑工,在洪洞主張法律權利,是天經地義的道理。道過歉了,慰問過了,電視畫面都播過了,這只是第一步(如果按與時俱進的政治道德,也許該引咎辭職呢)。洪洞應該主動接“黑奴工”們回來!同時要做好承擔責任的準備,是童工的,怎麼賠償,一般黑工,怎麼賠償;參與其事的某些公務員應該追究什麼法律責任,基層政府、工會、勞動權益保障和勞動監察部門、工商、稅務以及公安部門的瀆職責任,等等,都在全國輿論的注視下,不應該打折扣。而“黑奴工”方面,現在有中央政府撐腰,應該壯大膽子,借上盤纏也要再上洪洞。這一次,不僅會見到好人,而且會見到法律。相信以中國之大,不難找到律師願意援助。到時候,讓“黑奴工”,“黑老闆”,政府部門,幾方在法庭上論一下公道。
我覺得,以目前的情況,在法律層面上解決“黑磚窯事件”,是應該有條件的:黨和國家領導人高度重視;依法治國,構建和諧社會乃大勢所趨;“情爲民所繫,利爲民所謀,權爲民所用”是執政黨對幹部的基本要求;全國乃至全世界都在期盼。而洪洞黑磚窯事件的法律解決,將爲保障更多的黑工權益的開闢示範,爲法治建設做出貢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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