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勒斯坦人真是一個悲劇性的民族,一個不斷被噩夢纏繞的民族。如果說,在奧斯曼帝國崩潰、英國託管治理結束後,巴勒斯坦人未能自決前途並與以色列人同時立國,遭遇了歷史性的悲劇,那麼,今天,他們正經歷着比歷史悲劇更慘痛的噩夢。
這場噩夢的標誌是:兩條路線、兩種理念和兩種抗爭方式的直接碰撞,導致巴勒斯坦人首次面臨兩個政治實體、兩支武裝的對抗和兩塊故土的心理鴻溝:哈馬斯控制整個加沙地帶,驅逐曾經主導巴民族獨立運動近半個世紀的法塔赫,拒絕接受民族權力機構主席阿巴斯的號令,繼續以合法政權自居;法塔赫退守約旦河西岸,奪取哈馬斯機構,身兼法塔赫主席的阿巴斯任命臨時政府並宣佈哈馬斯武裝爲非法……
350萬人口,一共6000多平方公里半獨立半淪陷的土地,在哈馬斯和法塔赫兩面旗幟下陷入“分治”狀態。應該說,過去漫長的痛苦歲月裏,雖然加沙地帶與約旦河隔以色列遙遙相望,巴勒斯坦人的社會和經濟生活乃至情感和追求是聯繫在一起的。但是,今天,由於哈馬斯與法塔赫割據對立,人們第一次開始談論起加沙與約旦河西岸分裂甚至各自立國的前景。雖然這僅僅是一種推測與懷疑,但是,巴民族獨立運動的內耗從來沒有造成如此慘痛的裂口。
毫無疑問,這是巴民族獨立運動產生以來所遭遇的最嚴重危機。回望歷史,即使是巴武裝力量被擊潰、被驅散的艱難歲月,巴勒斯坦人也沒有這樣絕望過,因爲那時還有巴解組織這個整合多種力量的統一旗幟,還有阿拉法特這位一言九鼎的民族代言人。即使在巴以重新陷入暴力循環的近幾年,巴勒斯坦人也沒有這樣痛苦過,因爲他們尚能求同存異,槍口對外。但是,短短几個月,悲劇降臨,噩夢籠罩,巴勒斯坦人吞噬了他們未曾預料的苦果。
反思巴勒斯坦人的悲劇與噩夢,人們會發現,外因固然存在,但是,一系列內患纔是釀成這一苦果的關鍵所在。
領導核心體系的斷代與缺失,是無法迴避的因素之一。特殊的歷史原因形成阿拉法特擎天柱式的核心地位和作用:戰,靠他機變決定,和,靠他果斷拍板,巴勒斯坦的命運全部繫於一身,使其後繼乏人,民族羣龍無首。倘若接替阿拉法特的是一個集體領導班子或強勢領袖,情況或許大不一樣。
巴解組織名存實亡,是另一致命硬傷。作爲獨立運動統一戰線的巴解組織,在相當長的時間內團結了巴主要世俗派別,也體現了多數民衆的意志、智慧和力量。巴以再次爆發大規模衝突後,人陣和民陣等支柱力量受到重創,使法塔赫一黨獨大,並實際取代巴解,代表性差強人意。
法塔赫統轄自治政府期間,和談缺乏進展,行政效率低下,腐敗現象叢生,經濟日益凋敝,民心逐步喪失,以致在大選中遭受敗績,將政權拱手讓給哈馬斯。
哈馬斯雖然一時得勢,卻誤判形勢,錯把民衆所寄託的“突圍”希望當作推行固有強硬政治理念的籌碼,不願調整戰略,不願順應國際大勢,不願面對現實,繼續以拳頭和流血驅動暴力循環圈,使巴以和平繼續南轅北轍,民衆更加苦不堪言。
以往的實踐表明:巴各派和則共贏,鬥則俱敗,且親痛仇快。哈馬斯和法塔赫雖然各有一定的民意基礎,但都不具備獨立執政能力。如今,哈馬斯控制加沙,國際社會則普遍支持主和的阿巴斯及其領導的法塔赫,倘若哈馬斯領導堅持己見,勢必更加孤立,而“孤島”加沙地帶的百萬民衆將面臨空前嚴重的人道危機,後果不堪設想。
很顯然,爲今之計,哈馬斯與法塔赫結束對峙,通過對話實現和解,並形成以阿巴斯爲核心的民族團結政府,實現政令、軍令和法令統一,制訂兩黨認同的內政外交政策,纔是擺脫危機、結束民族悲劇與噩夢的最佳選擇。(文/馬曉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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