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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你出得起價，我可以幫你弄到任何動物，”歐洲一名動物剝製師放出話來。事實確實如此。只要有錢，無論是幾張老虎皮還是一隻印度豹標本，此人皆可供貨。
歐洲一貫倡導保護動物，尤其是瀕危野生動物，緣何出現這種肆無忌彈的珍稀動物交易現象？是有人膽大包天，是監管不力，還是存在法律漏洞？英國《星期日泰晤士報》兩名記者近期假扮買主，暗訪瀕危動物交易黑市。
牽線
記者丹尼爾·福戈和哈拉·賈比爾聯繫英國動物剝製師安德烈·布蘭德伍德，謊稱受一名中東富豪所託，爲其在英國蘇格蘭地區的一棟豪宅購置有特色的裝飾物，計劃要兩張老虎皮、一隻印度豹標本。
“只要你出得起價，我可以弄到你要的任何標本，”布蘭德伍德說。他同時說明，“我不供應野生動物，我的貨都來自動物園或者野生動物園”，此外，由於老虎標本比較難得，可能需要等待數月時間。
數日後，布蘭德伍德向兩位“買主”通報好消息：“我明日就能弄到老虎，共4只。”他說，貨源由他的同事讓-皮埃爾·熱拉爾提供，熱拉爾是歐洲地區最有名的剝製師之一。
布蘭德伍德說：“他(熱拉爾)從動物園弄到它們(老虎)。他是整個歐洲聯盟(歐盟)唯一被授權獲取動物園內動物的人。”他還說，熱拉爾與許多動物園做過老虎交易，“他將一張虎皮的價格定爲3000英鎊(約合6000美元)，動物園大約拿一半”。而考慮到物以稀爲貴，熱拉爾不會降價，這就好比一輛豪華跑車，保持高價位才能確保稀有、珍貴。
可以說，這是一個高收益行業。記者要的兩張虎皮，熱拉爾要價6000英鎊(1.2萬美元)；如果再加6000英鎊，布蘭德伍德可以按客戶要求將標本製作成各種姿態。另外一張印度豹皮稍微貴一點，3400英鎊(6800美元)，另加標本製作費2200英鎊(4400美元)。
看貨
兩位“買主”4天后前往比利時一個名爲列日的城鎮看貨。熱拉爾的工作室位於列日郊外，由一個礦場改建而成，工作室僱有12名工作人員。
記者看到，工作室內堆滿了形態各異的動物標本。房間一角，一頭長頸鹿高高站立，旁邊是兩隻大羚羊——世界上最大的一種羚羊。房間內還展示着兩隻幼獅的冰凍屍體，特地打着燈光。
熱拉爾向“買主”炫耀幾張母老虎皮，毫無劃傷或磨損，如果做成大衣，必定華美無比。他說，因機緣巧合才一下子獲得這麼多張虎皮，“有時候，我兩個月才能獲得兩三隻老虎；有時候，一年才能等到一隻”。
他說這次的貨源是馬戲團。馬戲團和動物園對待動物的方式不一樣，通常捨不得處理老齡動物，要繼續養着，因爲主人與它朝夕相處，把它當作自己的孩子。而動物園一般限定老虎的“貨架期”爲15年，一旦超過這個期限，則老虎“可能患癌症、腎衰竭，就要花他們的錢了”，因此動物園更傾向於殺死老虎。
事實上，歐洲不同國家動物園對老齡動物的處理方式有所不同。
英國倫敦動物學協會會長、老虎飼養專家薩拉·克里斯蒂耶說，在英國，動物皮毛如果不用於科學研究，通常要以焚燒處理。
而歐洲其他國家則不一樣。歐洲動物園和水族館聯盟執行主管哈里·施拉姆說，他並不關心動物園是否殺死健康動物並將它們出售給剝製師。他承認，聯盟中的動物園會殺死那些不要的動物，包括老虎在內，尤其是那些沒有“下家”接收的“混血”老虎。所謂“混血”老虎是指由兩種或多種老虎雜交的品種，全世界約1萬隻馴養老虎中大多數屬於此類老虎。
“混血老虎佔據空間，耗費人力和食物，而這些資源原本可以投資於瀕危動物，所以只要能安樂死，我們肯定不會鼓勵聯盟成員保留這些動物，”施拉姆說。
有時候，動物園也會因爲園內居住空間不足而處理一些正當壯年甚至幼年的動物，要麼轉送其它動物園，要麼直接殺掉，賣給或乾脆送給熱拉爾這類剝製師。
熱拉爾向“買主”介紹自己與動物園之間的交易過程：“有動物死了，獸醫就打電話給我，‘讓-皮埃爾過來吧，我們這裏發生了事故，有動物死了’，或者說‘我們實在沒有足夠地方，必須射殺這隻動物’。”
漏洞
調查顯示，儘管英國政府努力禁止虎皮貿易，但由於存在法律漏洞，虎皮在其它一些歐洲國家可以自由交易。
英國和其他歐盟成員國一樣，都簽約遵守《瀕危野生動植物種國際貿易公約》(簡稱《公約》)。《公約》根據野生動植物種瀕臨滅絕情況劃定等級，野生虎在瀕臨滅絕物種排行榜中名列前茅，現階段全世界僅存5000只左右。因此，《公約》禁止交易野生虎及其身體部位。
不過，一些“聰明人”注意到，《公約》並不禁止交易馴養虎，只要申請相關許可證即可，而馴養虎的數量至少是野生虎的兩倍。歐盟成員國有權自行決定是否頒發這類許可證。英國嚴格執行歐盟法律，自保護野生動植物相關法10年前生效以來，只給博物館等機構頒發4張許可證，允許剝製老虎，用於教育或展覽。但比利時等其他成員國則採取較爲寬鬆的政策，自由簽發許可證，而且這些許可證在英國境內亦有效。
英國馴養動物保護組織的克雷格·雷德蒙對此評論說：“儘管英國政府自稱有最嚴格的法律，可一旦(動物)皮在歐盟國家出現，他們對此幾乎無能爲力。”
野生物種貿易監督組織“走私國際”的英國執法官員斯蒂芬妮·佩德賴說，歐洲國家對老虎貿易的不同態度可能引發問題。“如果市場上對動物身體部位有足夠需求，將導致非法貿易——動物經走私進入歐盟，經‘漂白’後成爲合法交易。”
造假
熱拉爾向假扮買主的《星期日泰晤士報》記者拍胸脯擔保，他擁有出售老虎和印度豹皮的所有合法文件，並在“買主”的再三要求下，將相關證書掃描後通過電子郵件發送給“買主”。
證書顯示，記者購買的兩隻老虎相當年輕，一隻5歲，死於今年5月；另一隻死於今年2月，僅18個月大。而馴養虎的壽命通常超過20年。
熱拉爾的名字醒目地位於3份證書上部，但當記者拿證書號與比利時《公約》當局覈實時，發現這些證書顯然被動了手腳。原來，證書是由當局簽發給擁有這3只動物的動物園的，而熱拉爾將證書上動物園名稱蓋住，貼上自己的名字。
比利時當局認定被篡改的證書無效，要求報紙提供更多細節進行進一步調查。
向熱拉爾出售兩隻老虎的蒙德索瓦日動物園是比利時最大的動物園之一，是歐洲動物園和水族館聯盟成員，素來聲譽良好。園長約瑟夫·任森最初對《星期日泰晤士報》記者說，他記不起兩隻老虎的名字，但知道他們都因“老齡”正常死亡。當記者提醒他，這與老虎真實年齡不符時，他又改口說，一隻死於打鬥，另一隻正常死亡。而國際物種信息系統的數據庫顯示，那隻幼虎死於“安樂死”，而另一隻沒有說明死因。鑑於虎皮毫無瑕疵，打鬥身亡的說法顯然站不住腳。
出售給記者的印度豹名叫“格特”，1998年出生於德國，隨後數年在荷蘭由私人豢養，2002年轉入比利時奧爾門斯動物園，不到6個月後死亡。
奧爾門斯動物園首席生物學家羅比·範德費爾登解釋說，“格特”吞嚥一根雞骨後死亡，但他不確定“格特”最終是被噎死還是餓死。
蒙德索瓦日動物園承認接受了熱拉爾支付的750歐元(約合1000美元)，並說這“完全合法”。而範德費爾登則表示“不清楚”熱拉爾是否向動物園支付“格特”的錢。
對質過程中，熱拉爾只承認僞造證書，此外，他和布蘭德伍德並沒有做錯什麼。“我只是因爲最近沒有時間將證書換成我的名字”，熱拉爾說，動物並非因爲有人訂購才被殺，“沒有人爲做生意殺死動物”。布蘭德伍德則說：“確實有一些違法的事情發生，但讓-皮埃爾和我沒有捲入其中。”
相關鏈接：野生虎瀕臨滅絕
《星期日泰晤日報》7月22日報道，全世界野生虎數量急劇減少，上世紀最多時曾達10萬隻，而現階段只剩5000只左右，種類也從原來的8種減爲3種。
馴養虎的數量估計是野生虎的兩倍多，僅美國得克薩斯州一地就有約5000只。由於面臨偷獵和生存環境遭破壞雙重危機，馴養虎還未有成功野放的案例。
國際有關野生動物保護法律規定，出售野生虎爲非法行爲，但未能有效控制其數量的減少。(黃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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