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開對抗
在等待舉報結果的同時,曹長征和龐家鈺之間的對抗,逐漸變得更爲公開和激烈。
2001年下半年,一天清晨七點半左右,正是上班時間,龐家鈺一走進市委大院裏,曹長征就衝了上去,攔住他,大聲質問:“馮家山工程你拿了多少回扣?”“提拔範太民(寶雞公安局原局長,因貪污被判刑)你執行的是什麼組織路線?”
龐家鈺回答:“你可以去告嘛。”
來上班的辦公室主任、祕書等人迅速在他和龐之間隔開一道人牆,保護龐家鈺脫身。
“我讓他丟丟臉面就行了。”曹長征說。
年末,兩位老領導找到曹。“他們勸我這辦法不行。”曹長征說,“他們讓我去龐書記家裏一趟,說點好話,在換屆時就幫你解決了工作問題。”“去家裏,不要皮薄。”皮薄,這在陝西方言中暗示,上門要送禮,不能送得太少。
這些暗示,讓他確信龐家鈺還是個貪官。曹長征說自己當時就拒絕了領導的建議,“舉報他和個人恩怨無關。這是出於一個黨員的社會責任。”
2002年11月,在龐家鈺的辦公室裏,曹長征和龐家鈺直接攤牌:“你在寶雞做市長、書記10年,幹了不少壞事。你不要把400萬寶雞人當傻瓜。我比你年輕15歲,我要舉報你一輩子。”
龐家鈺當時動怒了,瞪着眼睛說:“我不怕。”
到了2003年初,龐家鈺將調離寶雞,升任陝西省政協副主席前,兩人有過最後一次面談。曹長征說,這次龐家鈺的態度軟了下來。
“他對我說:‘對你工作的處理有些粗糙,我代表市委給你道歉……我已經給某某說好了,馬上給你安排。’”
“那我就等一等。”曹長征回答。
中紀委的電話
曹長征等了兩年,工作沒有任何改變。爲了避免給妻兒帶來麻煩,他還在2004年和妻子辦理了離婚手續。
2005年8月,他又將一封相同內容的舉報信,寄給中央常委和相關各部門。這次,不再是他一個人在戰鬥,他找到了六名原寶雞市委、市政府的工作人員一起舉報。在舉報信後面,七個人全部署上了真實姓名。
“我動員他們在舉報信上簽字,他們瞭解一些情況,也對龐家鈺有意見。”曹長征說。
這封舉報信的內容和前一封基本相同,更精煉一些,增加了證據。曹長征不僅把信寄給了中央部門,還同時寄給了新華社、人民日報。他相信:“寄出的十幾封信,總有一封能擊中目標。”
兩個月後,正在上班的他接到了一個神祕的電話。對方讓他找一個安靜的地方再說話。到了僻靜地後,對方自報家門:中紀委。
2006年3月,他帶着8000字的情況說明,赴西安和中紀委人員接頭。
他提前一天就到了西安,借宿在一個地下室裏。“約的是第二天早晨八點半見面,當天早上出發就趕不上了。”
第二天,曹七點半就守在了約定地點。對方來了四五個人。曹長征才說了5分鐘,一位領導就拍案而起,“一定要一查到底。”
接下來的事情進展速度之快出乎曹長征的意料。2006年3月,中紀委調查組入駐寶雞、蘭州等地,5月,龐家鈺案的衆多涉案人員同時被抓,9月15日,龐家鈺歸案。
龐家鈺迅速落網,讓曹長征欣喜若狂。但爲何第一輪舉報爲泥牛入海,第二次舉報卻能立竿見影,是他的舉報導致龐家鈺落馬還是背後還有其他因素的作用,他至今仍沒想清楚。
龐家鈺的遺留影響
2007年9月11日,寶雞市政府大樓內,擰開水龍頭,只聽見水管隆隆地響,流不出一滴水來。“昨天水管又爆了,我們大樓現在間歇性停水。”曹長征抱歉道。
十幾天前,這條龐家鈺任內留下的水管剛經歷過第七次爆管,寶雞市80%的地區因這次爆管停水。
“因爲結局的光明,這9年,我不覺得過得悲慘。”曹長征說。但對寶雞市——這個人口近400萬的西部工業重鎮,時至今日,龐家鈺留下的麻煩還時不時困擾着每個人。
告倒了龐家鈺,曹長征的職務仍然沒有變化,仍然是市司法局的助理調研員,業餘時間以公民代理的身份幫別人打一些官司。他一直爲自己當初被免職而申訴,但至今沒有效果。
他仍然光頭,說話聲音洪亮,性格開朗,經常開懷大笑。
扳倒龐家鈺後,他成了寶雞的名人,走在寶雞大街上,時常會有陌生人熱情招呼他,而有的熟人卻會悄悄避開——他的火爆性格仍然令一些人畏而遠之。
龐家鈺被抓不久,曹長征在政府大院遇見龐家鈺的一老部下,曹說:“龐家鈺被中紀委雙規了。”對方回答:“中紀委算個球!”曹長征一把揪住對方的T恤領子,高叫:“你這是罵共產黨!跟我去紀委!”兩人扭在一起,對方的衣領被曹長征揪了下來,沒說話就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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