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聞調查:江蘇泰州信訪乾部張雲泉
新聞調查:江蘇泰州信訪乾部張雲泉
新聞調查:江蘇泰州信訪乾部張雲泉
新聞調查:江蘇泰州信訪乾部張雲泉
中央電視臺《新聞調查》播出了《信訪乾部張雲泉》,以下是文字內容:
總制片人:梁建增
制片人:張潔
編導:杜曉靜
攝像:王忠新李 季
錄音:呼和
解說:姚宇軍
合成:呂鋼
責編:李長勝
策劃主管:鄭剛
播出主管:楊明澤
制作主管:張步兵
監制:梁曉濤莊殿君
總監制:孫冰川
被采訪人:
張雲泉江蘇省泰州市信訪局局長
徐宇
朱龍生中共江蘇省泰州市委書記
第一部分
演播室:人無難事不上訪。信訪部門是人們在遇到社會不公時求助的政府機構。江蘇省泰州市信訪局局長張雲泉作為一名信訪乾部,已經整整24年了。9月20日,全國道德楷模評選活動中,他被評選為敬業奉獻楷模。他是一個什麼樣的人?他為他堅守了24年的信訪工作又付出了什麼呢?
解說:這是江蘇省泰州市的一天清晨,人們奔波在上班上學的路上,一切看上去平靜而有秩序,但市信訪局的接待大廳,這裡早已經熱鬧起來,二樓張雲泉局長的辦公室,第二撥上訪群眾正在反應情況。
張雲泉花了十五分鍾聽完上訪群眾的意見,叫來相關部門的信訪接待員,並且給這些人所在區縣的信訪局打了電話,請上訪人回到屬地去反應。
記者:每天都是這樣嗎?
張雲泉:今天還算是少的,有時候更多,這很正常。有時候你還沒有進辦公室,辦公室門口有人圍在那兒等你,有哭的、有叫的、有跪在地下的,有的撲上來抱住你不讓你走的,有的一把揪住你衣服的,什麼樣的人都有。所以呢,我說在信訪工作這個哭聲、罵聲不絕於耳,我們就那個環境中工作。
記者:人們都說在信訪局工作每天面對的這種環境,對人來講是一種煎熬。
張雲泉:始終我就生活在這種有困難對我們發泄、哭訴,然後幫他解決,解決好了以後,由哭臉變成了笑臉。
解說:信訪局的工作每天都要面對各種矛盾,張雲泉不僅要有足夠的寬容和耐心,有的時候,還要面對生死的考驗。他的左眼受到過嚴重的外力傷害,視力只有0.15,那是在一次惡性群體上訪事件中,他是為了保護一個上訪群眾的生命而受的傷。
記者:當時沒有躲過去嗎?你當過兵啊?
張雲泉:當時我是把那個昏過去的人抱在手上,沒有手來再還擊保護自己,就在這時候他一拳打在我眼睛上。因為眼前全是血都看不見什麼東西了,所以我還把那個群眾抱在我的胸前趴在他身上,因為他的頭是要害部位不能被人踩。
記者:但是人本能的反應是保護自己。
張雲泉:是有這種本能,但是這種特定環境也危機到群眾的生命安全,我們黨員乾部不去保護,誰去保護。
解說:隨著警察的到來,暴力得到了制止。但張雲泉的視力卻再也無法恢復。還有一次,在跟一個精神殘疾的人爭奪他手中的破啤酒瓶時,他的手指被咬得露出了骨頭。在張雲泉的腿上、胸前有幾十處傷疤,有被踢傷的,有被抓傷的,還有被咬傷的。
記者:怎麼這麼多傷?
張雲泉:這些都是在20多年的信訪工作當中,一些特定的場合矛盾比較激化,特別是有時候晚上處理一些群體性事情的時候,踢了我們。也有是少數上訪群眾對乾部很有意見,他很有意見他到我這兒來上訪,就把我這個乾部和與他的利益有爭議的乾部看成是也是一條戰壕裡面的,認為我們是一伙的,所以就把那個乾部給他受的氣發泄在我的身上。
記者:你會不會覺得很委屈呢?我來幫你處理事來幫協調問題,我還要受打。
張雲泉:有時候心裡面也很委屈,說一點不委屈那是哄人的,有時候也是眼淚往心裡面流,但是,有時候我換位思考,聽到群眾的訴說以後,感到這個群眾確實在下面受了氣,他要發泄,我應該理解他呀。
記者:為什麼我要來受這個氣呢?
張雲泉:誰在這個崗位上誰就來承受,組織上把我分在信訪上,我不能承受不能把這個事再推到其它部門去。另外也就是一種對群眾的感情、同情心。
解說:來上訪的人,大多都是有解決不了的難處和痛苦,張雲泉一直懷有深深的同情心。但有的時候,身體上的傷害還不是最難克服的。
張雲泉:信訪上有些事是你想象不到的。你比如前幾年,值班室給我打電話來,說某一個修公路樂觀地段死了一個小孩,群眾要把死小孩的屍首抱到市政府來,我一聽以後這還得了,我趕快把車子調轉頭,我到那個現場一看,真是個窩囊事,這個地方施工的時候包工頭為了節約成本,竟然在施工的水塘周圍都沒有拉安全網,結果當場淹死了一個。包工頭一看到那麼多村民圍過來了,嚇得溜掉了,矛盾就激化了,那個現場,你沒有看到,我都找不出那麼一種語言來描述。兩百多個村民,死小孩的父母和直系親屬是親屬哭得死去活來,其他群眾的指責聲是罵聲一片,那個現場我的喉嚨都說啞了,都不知道對誰說了。這時候有一名死者的親屬提出一個問題來,他說你要是實在不讓我們把小孩把小孩的屍首抱到市政府門口去,你要按照我們村子裡的風俗習慣去做,我說好啊你提什麼要求,隨我們村子裡的習慣,誰把我們家族的人搞死了,誰負責收屍,就是做孝子賢孫,這個小孩是由於公家在這兒修路造成我們家死人的,包工頭溜了,你是代表公家來處理問題的,你就要負這個責任,你要做孝子……,要我把小孩的屍首抱起來,要聽他們的話,我心裡想這你這個小孩纔多大,怎麼我還做他的孝子……
記者:你做了嗎?
張雲泉:我到河邊把死小孩身上的草席,包裹屍體的草席揭開,揭開一看,小孩嘴裡身體上全是爛泥,後來我就用紙把面部爛泥都擦乾淨了,把小孩嘴裡的瘀泥也扣出來,扣出來以後,擦乾淨了以後,把小孩抱在我手上向村子裡面走。
記者:為什麼要這麼做呢?
張雲泉:應該說一開始叫我去抱這個小孩,我是被迫的,我沒有辦法的,怕事態鬧大,但是當我真的把這個小孩抱在手上,看看他可憐的小臉蛋的時候,一條生命就沒有了,應該是處於一種人性的本能,一種憐憫之心很捨不得,所以我親不自禁把小孩的臉抱著貼在我臉上,但我沒想到我把這個小孩的抱著貼在我的臉沈浸在這個悲痛當中,我自己也流下了眼淚,當時都想不到,周圍還頓時靜下來了,沒有人吵也沒有人哭了,倒是小孩的父母兩個人一下子跪在我面前,一個人抱住我的一條腿,又哭又叫,這個時候我問村乾部怎麼又不讓走了呢?這時候村乾部告訴我,他們叫你把小孩放下,你們家也有老有小,你是共產黨一個局長能抱著他家的死小孩,還親吻他家的小孩,他們非常感動,這是不可想象的事,你做到了他們自家人都做不到的事,他們說這口氣也咽下去了,保證不到市政府去,叫你把小孩就地放下,不要你到村子裡去,這樣兩百人群體性事件很快平息下來。
記者:但是為了工作讓自己委曲求全。
張雲泉:是,不這樣委曲求全的話,這個時候你靠什麼語言,什麼好聽的話也解決不了,群眾是靠你的實際行動的,不是靠你幾句空話好聽的話就聽你的,沒那麼簡單。
解說;在解決信訪問題時,免不了要觸犯一些人的利益,張雲泉經常受到誘惑甚至威脅。
張雲泉:曾經某一個縣裡面,個別的開發商在手續沒有健全的情況就去建樓房,結果遭到群眾的反對,群眾來上訪以後,我們去找他,那家伙非常財大氣粗,根本不買賬,後來我氣得,我現在就把你送到當地派出所去。請他們查處你組織人打周圍群眾的事情。他很害怕,晚上又給我打來電話,說要請我到最漂亮的豪華的浴室按摩中心去,請什麼最漂亮的美女給我按摩。
記者:這麼直接啊?
張雲泉:就這麼直接。後來我說做你的夢吧,後來對方電話當中說,就是你去搞起來的,把這個事搞大了,告訴你君子報仇10年不晚,我當場沒客氣,我說要等10年乾什麼,我在一起在部隊的那些戰友20多歲有的就犧牲了,我那麼多年就是多活的,我早就活得不耐煩了,你現在就來了,不要再等10年了,你敢來嗎?
記者:一點都不怕嗎心裡?
張雲泉:我就不怕,我怕什麼呢?我從來不怕。
記者:你在明處他們在暗處。
張雲泉:在暗處我也不怕他們,正義就是要戰勝邪惡的。
解說:信訪局的工作強度很大,張雲泉有時要連續站立八九個小時,有時一整天都沒空喝一口水,長期不能正常作息,使張雲泉瘓上了嚴重的胃病,二十四年來,他克服心理上的壓力,身體上的病痛,為政府的工作鋪路,為老百姓的苦難奔走,他為什麼有如此強烈的責任感,在信訪局長這個工作中,他又能體會到怎樣的快樂呢?(音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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