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油漲價導致的成品油價格上調,不可避免地對出租車行業形成巨大的衝擊。在上海,“份錢”——出租車司機每月雷打不動上繳出租車公司的指標費,再次成爲議論焦點。提運價還是減“份錢”的爭論背後,是高油價時代,出租公司、司機、乘客與公共財政之間該形成怎樣的油價風險分攤機制。
油價衝擊波
“我每個月只掙2000多元,油價一漲要多‘燒’掉200多元,心裏不是滋味。”上海出租車司機陳師傅抱怨出租車越來越難開了。
陳師傅算了一筆賬:他與人合開一輛車,隔一天輪換,每月按15天計算,每天營業額約700元,一個月約10500元。本次提價前,每天油錢要花去200多元,每月燃油費不下3000元。再扣除每月必須上繳公司的5700元“份錢”,只剩1800元左右,加上從2006年初實行的約400元油價補貼,每月所得2200多元。現在,90號汽油零售價上漲8%,每月要多支出油錢200多元。
陳師傅開車算是省油的。上海市交通主管部門掌握的數據顯示,全市平均每輛出租車每天行駛約350公里,以每100公里耗11升汽油計算,此次90號汽油每升上漲0.39元后,司機平均每天要多支出15元,每月以15天計,得多掏225元。
油價與運價之間原本脆弱的平衡被再次打破。2006年,成品油價格兩次上調,“運價油價聯動機制”在國內多個城市的出租車行業啓動。上海將出租車起步價由10元提高到目前的11元、每公里單價由2元上升爲2.1元。上海市交通主管部門測算,這一資費標準可承受的油價區間爲每升4.33元至4.66元。此次90號汽油上調至4.77元后,可承受區間被打破,司機難以獨擔重負。
數據顯示,1998年,上海90號汽油每升2.19元,如今已漲一倍。與之相伴生的是,一度被列入“十大高收入人羣”的出租車司機,成了最艱苦傷身的體力勞動羣體之一,“出走”趨勢日益加劇,不少車輛缺人駕駛,“雙班車”變成了“單班車”。“油價上漲,受衝擊的主要是我們。”上海強生出租的許師傅說,司機現在最掛念的是有關部門採取哪種方式來消解油價衝擊波?提高運價、增加政府補貼還是削減“份錢”?
爲何撼不動堅硬的“份錢”?
近日多個省份開始對出租車發放油貼,以化解油價成本上升給出租車司機造成的壓力。上海等城市則在醞釀啓動“運價油價聯動機制”。
一年前,國家有關部門發文要求各地抓緊建立“運價油價聯動”制度。其核心內容是將出租車運價與對營運成本影響最敏感的油價水平直接掛鉤,對應聯動,同向運行。本質上是要形成以市場爲基礎的合理分擔油價風險長效機制。
“政府的用心是好的,我們能理解。”上海宮霄汽車服務總公司的一位司機說,“油價跟乘客、司機聯動,財政也給了油貼,但是,公司憑啥旱澇保收,收取那麼高的指標費雷打不動?”
接受採訪的出租車司機衆口一詞,對高昂的指標費表示強烈不滿。上海出租車司機每月上繳給公司的指標費在4800-5700元之間,約等於每月營業額的50%,不同企業略有差異。重壓之下,司機們只能延長勞動時間,普遍工作14小時以上。
“太累了!”上海大衆出租的一名自認業績屬於中上水平的吳姓司機說,他開了7年出租,一年比一年疲累,收入一路下滑,而“公司就不愁了,指標費從來沒少過”。
對此,上海海博出租汽車有限公司營運管理部副經理張燕穎說,幾年來,社會生產資料、職工養老金等各類成本一直在漲,公司利潤率下降;根據政府精神,“新增燃油成本不由駕駛員承擔”,應該提高運費。上海大衆出租汽車公司總調度夏繼進則說,司機的月度指標費歷年來不曾變動,原因是企業擔心會給出租車同行帶來衝擊,引發市場混亂。
司機們對此不能認同。出租車公司替司機繳納的養老、失業、醫療保險金等,是司機自己出的,指標費裏都包括了;車輛日常維修保養費每輛車每月都有額外繳納。“生產成本應該是降低而不是上升了。”上海強生的一位出租車司機說。
市場人士認爲,即便出租車公司成本上升,也不能成爲死守“份錢”的理由。在充分競爭的行業,企業應對成本上升通常會慎選提價,而是選擇改良管理挖潛,直至讓渡部分利潤。而出租公司面對油價上漲,獨獨對降低人力成本、提高產品價格熱衷,將經營風險外化。
高額“份錢”反映出勞動力收益與特許權收益的懸殊
眼下,國際原油期貨價格已接近每桶100美元,高油價時代已然來臨。11月份的國內成品油價格上調是2006年以來的第三次,2005年以來的第六次(期間2005、2007年各有一次汽油價格下調)。“如果油價漲下去,運價就一直往上調嗎?”出租車司機普遍擔心,車價調高後客流會減少,風險還得自己承受。
司機們不解,運價可以與油價聯動,“份錢”爲什麼就不能與油價聯動呢?現在的“運價油價聯動機制”與“份錢”無關,出租車公司的收益較爲穩定。
上海社會學會會長鄧偉志指出,出租車司機雖然看似承包經營者,但生產資料歸企業所有,實質上仍是勞動者,目前卻成了風險最大、隱憂最深的人羣。出租車公司憑藉經營牌照坐收特許經營權收益,高額“份錢”反映出勞動力收益與特許權收益的懸殊,到了觸目驚心的地步,以至於開黑車成了有些城市出租車司機的“最大理想”。這是對極不公平的收入分配方式和風險分擔方式的嘲諷。
大衆出租車一位司機說,司機們最盼的就是指標費能降下來,“公司的盈利其實很高,指標費最起碼可以降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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